第32章 发现
玄季渊冷着脸看向杜昔，只见杜昔指着夜空中的某处，玄季渊回首看去，不知什么时候，竟然有只花灯顺风飞到了他的头顶上方，灯火微弱，忽明忽灭。
玄季渊抬眼的一瞬间，这花灯的烛心终于燃烧殆尽，花灯仿佛失去了力气，徐徐降落下来，挂在了玄季渊面前的树梢上，好似一条缱绻温柔的祈福红丝带。
承载的是谁的愁苦，寄托的又是谁的希望。
“殿下，您走慢点儿，您到底要去哪里啊？”杜昔赶紧打马跟上玄季渊，一主一仆很快就将那孤零零躺在树梢上面的花灯扔在了身后。
踏马急行带起的风，翻越层峦叠嶂，化作徐徐微风吹到凤幽灵的脸色，凤幽灵愣愣地看着花灯消失不见的地方，终于将神思抽回，看向脚下的这片属于若羌的土地。
“该走了……”凤幽灵道。
姬千榕和阿虎还在斗嘴，听闻凤幽灵突然开口，停了争执。
“回去？”
“不是。”凤幽灵摇摇头，“我有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去确定。”
姬千榕同阿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又同时看向凤幽灵。
阿虎开口问道：“那我们要去哪里？”
“城外。”
自从北岐大军压境，若羌的城门就再也没有打开过，凤幽灵说自己要去城外，那就只剩下了一种方法，就是跃过城墙。
“阿灵，你真气运行不畅，随便运功，可能爆体而亡，这个城墙这么高，你怎么上去？”姬千榕看着面前，高达十丈的城墙，看向凤幽灵。
“一定有什么办法。”凤幽灵喃喃道，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阿虎拉了拉姬千榕的衣袖，小声说道：“姬大婶，阿灵，他这是怎么了？”
“你总扯我袖子做什么？”姬千榕甩开阿虎的手，又凑到阿虎的耳边，压低声音道：“你想知道啊？”
阿虎点点头。
“那你自己问啊！”姬千榕翻了个大白眼。
凤幽灵沿着城墙一边走，一边敲击墙壁。
一连走了好几百步，终于了下来。
面前的墙壁和其他的地方并没有很大的不同，只有一点，这面墙好像更为光滑些。
凤幽灵伸出手扣了扣墙面，发出一种咚咚咚的声音，这种声音，通常被称之为回声。
这面墙，竟然是中空的。
凤幽灵立马向后退了几步，随后单脚发力，一脚踢在面前的墙壁上，只见砖石应声而落，激起的灰尘瞬间蒙蔽了三人的眼光。
待灰尘飘散，三人才看清了眼前的一切。
一墙之隔的城外，横尸遍野，秃鹫在空中盘旋，啄食那些在暴尸荒野的残骸，发出的阵阵恶臭，直接让姬千榕扭头开始吐了起来。
阿虎愣了半天，才说道：“这都是若羌的城民啊……”
凤幽灵嗯了一声，先行走上前，徒手翻来一具新死的尸体，这个人的腿被秃鹫啄食得血肉模糊，但相比于其他的尸体来说，已经算是体面。
凤幽灵看了半晌，说道：“是瘟疫。”
“和那妇人的孩子一样？”
“应该是的。”凤幽灵站起身来，“那个妇人骗了我们，她应该是知道她夫家的人都去了哪里，只是不想我们去追寻。”
“为什么？”
凤幽灵看了看远方北岐军驻扎的地方，“因为他们如果还没死，就是背叛了若羌，加入了北岐大军。”
月光诞之夜，满城灯火，偌大的一个若羌城，为什么行走在大街上大多数非富即贵，为什么人们对于那个妇人背负个死婴不觉任何不妥。
原本的谜团，直到凤幽灵见到了这些城墙外的尸体，心底的答案才呼之欲出。
久旱无雨的若羌，半月前小范围爆发了一场瘟疫。
虽然被称作瘟疫，但是并不代表这个病症就无法治疗，恰恰相反的是，这个病症只需要妥善用药，认真调理，都是可以痊愈的。
但是若羌的贵族不愿意冒险，富贵人家都能被送到医馆好好医治，唯有那些无权无势的平民们，被全部隔离起来，美其名曰送到关外医治，实际上却是被送到了城外，任由他们自生自灭。
很快，城外染了病的人，就死了大半，谁也不知道他们死前经历了什么样的绝望。
他们信任的城主，久居的故土，就这样背叛了他们，抛弃了他们。
凤幽灵踢开的空心墙面，正是这些渴望求生，渴望回到故土的人，用手将那结实的墙壁，生生掏了半面中空，凤幽灵看着那砖石上道道血痕，触目惊心，又隐隐生出一股肃杀的怒气。
原来，人命脆弱如斯，又被轻贱如斯。
“全……全都死了吗？”姬千榕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一个青色优柔的身影，暗自握紧了拳头。
“不是全部。”凤幽灵看了一眼周围的尸体，“这些尸体中大多数是妇人，老人和小孩，还有一部分人活了下来，或者说是被人救走了。”
“谁会到这里救人？”阿虎看向凤幽灵。
“他们需要一批对若羌当权者恨之入骨，并且拥有战斗力的青壮年。”
阿虎猛然惊醒，“北岐大军。”
凤幽灵看向星罗棋布的长空，执子观望的人，一方沉浸在昏沉的夜色，迷了眼睛，一方却在暗中布局，就等着星月轮转，天光大亮。
“那怎么办啊？”阿虎急急道。
“先回去吧……”凤幽灵转身回城，“这件事，先同葛将军告知一声，人人都以为北岐是忌惮天行大军，不敢造次，实际上，他们只是在蓄力，准备给若羌最沉重的一击而已。”
凤幽灵刚说完，身旁的姬千榕整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对劲，只见姬千榕便甩开了阿虎的手，一个人就像发了疯一样跑了起来。
凤幽灵暗道一声不好，赶紧上前拉住他，“你要去找他？”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从前他不是这个样子的，他曾经为了给野猫避雨，自己抱着猫儿在雨中跑了一个多时辰，回了家自己高热不退，还笑着说真好。可是现在，他为什么能做到这个样子，那是多少条人命啊？从前对一只猫都有的恻隐之心，现在到底去了哪里？”
这个问题，凤幽灵找不到更好的回答。
“人兴许会变。”凤幽灵直直地盯着姬千榕，毫不讳言说道。
姬千榕浑身发颤，不住喃喃道：“是啊……人会变的……人是会变的……”
三人回了军营，将城外的发现报给葛慕青，然而，事情的发展却超出了凤幽灵的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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