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童的话无疑是一道惊雷，屋子里幸福的气息，一时间消失殆尽，就连那刚刚出生的婴孩也开始啼哭不止。
“白曜哥……鸾儿，她是怎么了……”床榻上的少妇半边身子倚在慕容白曜身上，双眸无力地半眯着，看不清鸾歌的神色。华阳只能担忧地拉住了慕容白曜的衣袖，用尽了全身力气，吩咐他，“无论如何，一定要保住我们的孩子……”
“孩子的事，你就别担心了。小寰睡吧，你一定很累了。”慕容白曜的指尖触上她的脸颊，轻轻抚平了女子的眉头。
华阳原本惨白的面容更加失色，终于因为力竭，昏睡过去。
“芸嫦，你先下去，去门外守着，就说长公主生了死婴，产房不祥，让外面的人都不要进来。”慕容白曜开口，支开了芸嫦。
整个未央宫，只剩下慕容白曜与鸾歌二人对视着。
“鸾儿，过来。”慕容白曜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朝着鸾歌招了招。
或者这神奇的世界都是相对的，鸾歌一早就没能感觉到慕容白曜对她的父爱，故而她对他也没有太多的亲近感。
“阿爹。”她怯怯地朝前迈了两步，一直低垂着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抬起来，待到看清慕容白曜的容貌，她这才明白了为何小郡主天生就是一个美人胚子。她的阿爹有着俊美如斯的容颜，虽然岁月已经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可他的五官依旧完美的结合，黄金配比，这世上罕见。
“这孩子，你去处理了吧。”慕容白曜将手上的婴孩抱给鸾歌，鸾歌惊得心脏都要裂开了。她接过孩子的时候，甚至能感觉到男子的双臂在微微地颤抖。
鸾歌只是抱过了婴儿，却并不说话，她的目光紧紧注视着怀里的婴孩，有种难以言喻的痛楚在心底蔓延开来。虽然她清楚地知道这个孩子就算是留下来也活不久，但真要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弟弟，她不忍。
婴儿刚刚接到鸾歌手中，他就停止了啼哭，恍惚中，鸾歌甚至觉得，这孩子正对着自己笑。他的眉眼那样精致，肌肤是那样的雪嫩，长大了必定是个帅小伙吧……
“你打算怎么弄死它？”慕容白曜一早就觉得这个女儿有些变了，却想不到方才那一刻她居然说出那样的话来，心里头有种异样的感觉正慢慢滋生。对这个女儿，始终说不上喜欢，毕竟……
“阿爹……”鸾歌看着怀中灵动可爱的婴孩，却听到慕容白曜问出这样残忍的问题，一时之间，也难以作答。她垂眸半响，眼睫上点点晶莹泪光闪现，终于叹了一口气，望入慕容白曜眼底，“就闷死吧。”
鸾歌惨然地闭上眼睛，回想起史书中记载的，女皇武则天曾经为了上位亲手捂死了自己的女儿，如今的她，为了保住父亲一族女眷的安全，竟要亲手捂死自己的弟弟。
襁褓中的婴孩笑得天真烂漫，丝毫没有感觉到危险的逼近，鸾歌朝着它缓缓伸出手臂，一只手靠近了它小巧的鼻……鸾歌甚至能感觉到它轻微的鼻息拂到自己的手指上，痒痒的，很舒服，她贪婪地享受着，愈发下不了手。
“我的孩子！放开我的孩子……”床榻上的少妇一声惊呼，居然从睡梦中惊醒，她一双布满血丝地眼睛愤恨地瞪着鸾歌，先是威胁恐吓，继而变成了无力地哀求，“鸾儿，阿母求求你，放开你弟弟的，阿母发誓，即便是有了你弟弟，以后依然会给与你足够的疼爱……阿母绝对不会偏心……你们都是阿母的孩子，何苦自相残杀！”
“阿母，不是的……”鸾歌明白华阳的意思，她一定以为自己是因为嫉妒才要杀死自己的亲弟弟，“阿母，鸾儿也不想的。”
“鸾儿乖，把孩子还给阿母。阿母没有他，真的活不下去……”华阳的眸子里透露着绝望，她一个翻身，居然从床榻上滚下来。
慕容白曜忙上前，将她搀住，而后冲着鸾歌怒斥一声：“还不快去埋了这个死婴！若是让你阿母瞧见了，又要伤心了！”
“是！”鸾歌鼻子一酸，狠狠一点头，往未央宫门外冲去。
身后不停地传来少妇绝望的哭泣声，哀婉，凄绝，最后好似变成了黑暗的诅咒，萦绕在她的头顶，久久不能散去。
她听见阿母在叫嚣，她说，“你若是埋了你弟弟，就再也不是我的女儿！你若是杀了你亲身弟弟，一辈子也别想得到幸福！你所爱的人都会因你而死！你注定一辈子为奴为婢、无子无孙！”
阿母的诅咒不断在她耳畔回荡，鸾歌头痛欲裂，她紧紧抱着怀里的婴孩，也不顾门外那么多人的注视，吃力地抱着襁褓中的婴孩往前冲，她只想快一点带着弟弟离开未央宫，离开这个充满了危险的地方，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的脑袋重重地撞上一堵墙，差一点摔倒，抬头才发现，原来那堵墙居然是少年墨渊。环顾四周，全是水塘。不知不觉，她已经抱着孩子闯入了宫中一个陌生的地段。
她茫然无措，却见少年淡淡启唇。
“鸾儿，墨渊听芸嫦姑姑说，阿姐生下死婴，是真的吗？”
墨渊是一路追着她过来太液池的。方才一众人还在未央宫门口焦急等待的时候，便瞧见一个六岁的女童怀里抱着一个不知是死是活的婴孩冲了出来。
“是，孩子生下来就没了气息。”鸾歌下意识地护紧了怀里的婴孩，生怕少年会对婴儿不利，她娇小的身子一步步往后倒退着。
“没了气息，你为什么还抱着？”从芸嫦带出口信的时候，墨渊就已经产生了怀疑，如若这孩子没死，那么长公主一家三口犯下的便是欺君之罪！欺君之罪，当诛九族！
“我伤心！我想跟我弟弟告别，行不行？你走开！你是坏人！”鸾歌对墨渊的抵触一早就产生了，如今见他盯着自己手中的孩子不放，心中更是愈加愤恨。
鸾歌的情绪越来越激动，一双清眸早已是泪如泉涌，迷离成了诡异的红肿。
“鸾儿乖……把孩子给墨渊，这件事交给墨渊来处理……”少年一步步朝着女童逼近，女童一退再退，终于退到了太液池边上，完全没有了退路。
“墨渊……”鸾歌终于“哇”得大哭出声，“墨渊，鸾儿求求你，你就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它只是个孩子……”
“但它是个男孩！是个男孩就有复仇的可能，所以，他只能死！”
墨渊终于不再忍让，一个箭步上去，抢过鸾歌手中的婴孩，就要朝着太液池上摔去！
鸾歌只觉得眼前一黑，软软倒在少年身上，昏死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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