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焚琴一针见血的话,方皓然皱着眉头,沉默了好一阵后,方才低沉着声音缓缓说道:“其实怎么说,我还是亏欠子恒这孩子,我们兄弟二人到他这辈,只有他这一个男丁。方家这片基业不给他,又能给谁?他想怎样,其实都好。我这把岁数了,想的就是个安享晚年。就是子恒把事做的再绝,我手头还能没一点积蓄?足够了……可他,真不该把秀儿当做筹码!我可就这一个闺女!”
听着方皓然越来越大的声音,王大毛也是皱起了眉,沉声问道:“秀儿?筹码?要是真这样,子恒兄弟可就真过分了。”
一直安坐着的焚琴插言说道:“方家老爷子,秀儿的话,你不用担心。我和竹子姐都挺喜欢她的。至于你们方家的事儿……”焚琴说了一半,就把目光看向了王大毛,轻笑着说道:“大毛呢,就是我家竹子姐的亲兄弟。怎么说这也是你们方家的家事,我们作为外人,真的不好插手。”
王大毛张了张嘴,最后也是点了点头。焚琴说的话就是正理。怎么说,他也是个外人。人家家里关于继承权这样的大事,真轮不到他一个外人插嘴。退一步再说,他和方皓然、方子恒都只是第二次见面……
想到这里,王大毛突然一愣。人常言,见人只说七分话。方皓然这样经历过大风大浪,生死都算见惯的人物,显然不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喝上几两酒,就这样对他推心置腹?
看着焚琴似笑非笑的眼睛,王大毛紧闭住了想要应承许诺的嘴——这两位‘年轻姑娘’,可也是历尽了上千年风雨洗礼的妖精。真就人情世故上来讲,那要比王大毛这个真正的年轻人,看的要透彻的多得多。
听到焚琴的话,看着闭口不言的王大毛,方皓然看了一眼半搂着苏晴的王大毛,叹息着说道:“可惜我家那姑娘福分低,眼界却高。她要是早听我话,找个踏实靠得住的男人。我现在哪用操她那么多的心……”
听着方皓然意有所指的话,王大毛只是淡淡一笑,正想再说些什么。他怀里闭眼沉睡的苏晴却是忽然伸出手来,搂住了他的腰,满头秀发还故意的往他的怀里拱了一拱。
王大毛无奈一笑,轻柔的拍了拍苏晴的香肩,对着方皓然说道:“老叔,你放心,秀儿是我和晴晴的朋友,秀儿这样大方明慧的女子,在大事儿上肯定会拿捏的很清。她如果不愿意,我想没谁能拿她当做筹码,她的事儿,我们也不可能站在一旁,视若无睹。”
王大毛话刚说完,就有人轻轻的敲了敲门,服务小姐的声音传了进来:“先生,点的佛跳墙好了,方便现在端进去吗?”
“进来吧。”方皓然和王大毛对视一眼,看到王大毛很认真的点头之后,方才叹了口气,让服务员进了房间。
话题就此打住。过了没几分钟,方秀儿和方子恒也接连走了回来。
因听了刚方皓然那一席话,王大毛看向温文尔雅的方子恒,总觉得有些不自然。但方皓然却是半点破绽也无,对着一双儿女的态度,跟早先一模一样。
觉得别扭的王大毛随便喝了几口造价不菲的汤,感觉也没传说中那么好喝。男人摇了摇头,就站起来顺手抱起苏晴,笑道:“吃好喝好。晴晴又醉成这样子,老叔,我就不叨扰了。明儿咱们再见。”
见王大毛起身要走,方皓然也不好多留,只是笑着客套了几句。
焚琴煮鹤极有礼貌的跟方皓然和方子恒打完招呼后,也都跟在王大毛身后告辞。
走到房门口的时候,王大毛顿了一顿,还是转身对着方秀儿说道:“秀儿,你晚上不去我姐那儿睡了吗?”
本就在扭捏犹豫着不知怎么开口的方秀儿——她毕竟是个姑娘,家人都在这儿,却要跟一个有女朋友的男人,出去过夜。怎么想都不好开口。
此时听到王大毛的话,方秀儿暗舒口气,站起身来大大方方的笑道:“怎么不去。就是怕竹子姐不耐烦。爸,你不知道,竹子姐那园林,住着可比什么酒店要舒服的太多了。”
方皓然满眼慈祥的看着方秀儿,呵呵笑道:“你想去就去吧。王竹小姐又怎会那般小气。”
方秀儿很是高兴的说了一声‘谢谢爸’,就快步走到王大毛跟前,撇了王大毛一眼,小声说道:“算你有良心。”
王大毛摇头一笑。
一人不少,原路返回。
坐在车上后排的王大毛,依旧抱着没醒过来的苏晴。坐旁边的方秀儿歪着头看了他们一回儿,笑道:“晴晴酒量好像没这么差啊。丫头,你男人抱着你就有那么舒服?都快回去了还装呢?”
靠在王大毛肩上的苏晴轻哼了一声,既不放手,也不回话。直接身子一倾,直接趴到了王大毛腿上,像是想要自己睡的更舒服一些。
方秀儿咬着嘴,恨恨的说了句‘重色轻友。’开着车的焚琴和坐在副驾驶的煮鹤相视一笑。
王大毛摸了摸苏晴浓密的秀发,看着车窗外流光溢彩的夜景——亮如白昼,行人如织。
可他却忽然有些想家,那个一到晚上就变得黑灯瞎火,除了一家一户那几十万的节能灯并没有什么光线的乡下。夜空就像一块黑色的帷幕,那些眨着眼的星星也会格外亮眼。耳边听到的是吵闹个不休的蝉鸣和蛙鸣。往日只觉聒噪,现在出来没几天,再想起来,到觉得格外亲切。
蚊子当然不会少。不过现在那些蚊子好像根本不敢咬他,所以算不上事儿。
在早些时日那些夏夜里,他喂完猪或者在地里给庄稼开完会。喝吧清淡的绿豆汤,随便冲洗下身子,他就会拉着张凉席,睡到他那新买的旧房的平房顶,躺在让太阳晒的有些灼人的水泥地上,抬着头,看着满天繁星。一看半夜,胡思乱想,却总能安然入睡。
小花,小朵她们隔三查五也会跑上来闹他,多是说些无聊的小事,然后缠着他讲故事或是拉段儿二胡。
那样的日子根本就像一条直线一般,根本不会有什么起伏。
很多时候,王大毛也会觉得很无聊,但看着热闹的城市回想,他又忽然觉得,那样其实挺好。
毕竟乡下爷俩分家闹矛盾的也不少,打归打,骂归骂,起码没那么多弯弯道道,起码,不会让人觉得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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