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汐颜依偎在玉惊澜的怀里，那双微红的眼眸，忽然空了一瞬。其中一滴滴泪珠晶莹而落，打湿了她那张娇美如画的面庞。
记忆翻飞，连绵不断。
曾几何时，她还是丞相府的二小姐。在那段年少青葱的岁月中，曾有那么一个人。他总会在春季到来，带上许许多多的礼物。有奇珍异宝，有美味佳肴。
有她喜欢的，不喜欢的。
但无论她喜欢还是不喜欢，那个人都会一笑了之。而她的姐姐凌暖晴，只能在一旁观望，连伸手的资格都没有。
那个人会陪她读书，陪她写字，陪她做着每一个孩童，都喜欢的游戏。
她亲切的称他为天青叔叔。
可天青叔叔与别人不一样，他总是带着面具，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她一直都很好奇，天青叔叔究竟长什么样？
但随着她渐渐长大，天青叔叔来的日子也越来越少。直到她十二岁的那个春天，他没有如约而至，自此，再未来过。
“当初我告诉你，那个人病死了。但我骗了你，他没有死，他只是再也不敢来看你而已。因为他发现，你越来越像他心底深处的那个人。以至于他每每看到你时，都会陷入沉默。”
凌峰断断续续的说着，因为当初他曾问过，鬼影为何不再来了。那是鬼影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回答他的问题。
云汐颜攥紧玉惊澜的衣服，眼泪若断了线的珍珠。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天青叔叔，那个曾经给她带来无数美好回忆，后来令自己无限伤感过的人，会是鬼影。
“好，他是天青叔叔，我信。”终于，她轻轻地点了点头。“他让你们养大了我，然后又亲手断送了我，是吗？”
“凌浅，不是他一定要断送你，是他必须面临一个事实，一个连我与萧逸宸都能清楚的事实。那就是我们必须杀了你！”
凌峰听着少女话语中的嘲讽，今日第一次出声坚定，毫不犹豫的道：
“你的惊才绝艳，你的运筹帷幄，还有你与玉王殿下的感情，这都是我们不得不杀了你的理由。试问，若有一日你忆起前尘，以你的天赋，以你嫁入玉王府之后的权势。你放过我们吗？”
凌峰的话，让云汐颜微红的双眸，平静了一瞬间。这个答案，直指人心。她不会，一定不会。
“你一人，我们尚且可以控制。可玉王殿下呢？你与他在一起，他还会容许我们控制你吗？我相信，他也不会。”
玉惊澜用手拂过少女娇颜上的泪花，他不否认凌峰的话。若是他当初能像如今般拥有颜儿，他绝不会让她受到半点伤害。
而且偏偏，他与鬼影，也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恨。
若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杀人，是理智之人，都会选择的一条路。因为它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以你当初对我们的信任，我们有无数的机会杀了你。萧逸宸对你的非分之想，让他想保留你的肉身。而我的想法很简单，只要你死了，如何死与我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
凌峰的坦白，还在继续。
“我不在意，但鬼影在意。他之所以千辛万苦的寻来梦靥，是因为他想让你死的没有太多的痛苦，也不留下肉身，受别人糟践。你即便是死，也该体面尊严的死。这是他对我说过的话。”
凌峰还告诉云汐颜，其实在她被杀的那一日，鬼影一直站在殿外。他没有踏入大殿一步，也没有看殿内发生的一切。
直到凌峰自己将那一切告知鬼影，那个男人才浑浑噩噩，六神无主的离开。
那是凌峰第二次，看见鬼影流下眼泪。第一次，是在他抱着寒惜落离开的时候。
有时候，凌峰也不明白，鬼影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对待别人，残暴无情，可对于凌浅，却有着无数的容忍。或许这一切都源于凌浅的母亲，可既然如此，何必当初呢？
“我知道的，都说完了。你们最初问我，是不是鬼影逼迫于我。如今我可以再明确的回答你们一次，不是。我后悔过当初没杀了你，可却没有后悔过跟随鬼影。”
凌峰缓缓站起身来，手脚上的镣铐发出撞击的轻鸣声。他回眸望着天窗，看着那照射而入的阳光，安然一笑。
“相反，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个好人。至少他让我做了一场只手遮天的梦。我即便身陨，也心满意足。”
望着凌峰的笑，玉惊澜的心中是复杂的。他抱紧怀中呆滞的少女，他能感觉到，云汐颜在轻轻地颤抖着。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震撼，颠覆了云汐颜曾有的认知。她忽然觉得，前路一片混沌，让她找不到自己的仇恨，该走向何处。
她想知道，想知道当初的真相。那个记忆中的天青叔叔，真的会是鬼影吗？明明是谁都可以，就是死了也可以，可为什么要是鬼影！
“对了，在我相府书房的暗格中，有一张地图。地图能带你们找到一个人。她也是当初那场浩劫的幸存者，寒惜落当年的贴身丫鬟。她或许知道，一切的缘由。”
这边，凌峰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忽然回眸，对玉惊澜二人道。
“你为何将她留下？”
玉惊澜没有抬头，只是轻轻的安抚着怀中的人儿。
“说来惭愧。”凌峰苦笑。“狡兔三窟，我虽跟随鬼影，可谁又能全然信任谁呢？我是个多疑的人，总要为自己留些后手。我当初特意将她藏了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他当初的真实想法，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发现没有这个必要，也就渐渐将这件事忘却了。就在刚刚，他却在偶然间，回忆起了这件事。
“也不知道那位姑娘如今，还活着没有。”
“好。”
玉惊澜淡淡的答了一个字，而后他抱着云汐颜，缓步走出了天牢。凌峰望着他，眸中有惊异流露。玉惊澜不杀他吗？
“来人，将凌峰带回丞相府监禁，并找出地图。”
玉惊澜说罢，方才看向凌峰。
“如若能找到那位丫鬟，你的命，我们也许会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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