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裴戎的恨,尚未到要令对方非死不可的地步。
但若裴戎终有一死,这颗头颅就必须是他取回,否则永远无法洗脱通敌的嫌疑。
他听见御众师转身,衣袍窸窣扫在石上,似在观看这份血书,心立即提在嗓眼里。
半晌,对方淡淡道:“我不允。”
孤独顿时汗湿重衣,目露绝望。
拓跋飞沙冷笑,之前戮部一直被刺、刑两部联手打压,过得好不憋屈,这回终于扬眉吐气。胜利的滋味是如此甘美,若非御众师当面,他几乎要纵声大笑。
心中没能得意多久,便听御众师道:“因为我要你暂代刺主之位,安抚人心。”
这是最佳的选择。
刺奴们见到作为“叛徒密友”的独孤没有受罚,反而受到重用,自然不再乱想。
“我做事,向来用人不疑。你随侍我十余年,万事莫不尽心。连我都曾被裴戎欺瞒许久,何况于你?”
他倾身扶住独孤肩膀,将人拽起:“我自信你。”
独孤的面孔顿时如醉酒一般涨得通红,浑身激动发颤,再次跪地,重重叩首,愿为大人效死力!
局势急转直下,令拓跋飞沙又惊又怒,忍不住开口反驳:“御众师,独孤与那厮走得忒近,尚不知两人间有什么苟且,怎可将刺主之位交给他?若是他包庇裴戎同党,继续向外传递消息,刺部岂非成了慈航的贼窝?”
御众师皱眉,做了一个停止的手势,对方立刻噤声。
“飞沙,所有部主之中,你总是令我最操心的一个。”语调缓慢,轻柔,挟着一股慑人的磁性,“你可记得,在领鞭刑前,我曾教过你一件事情。”
御众师亲自执行的鞭刑,拓跋飞沙只挨过一顿。稍一提及,即刻想起。顿时析出一身冷汗:“您、您告诉我,御众师口含天宪,言出法随。”
御众师长眸微敛,淡淡含笑,却有一股无形的压力令他难以喘息。
“告诉我,御众师会错么?”
拓跋飞沙一声急喘,脊背微颤,那一日的鞭刑之痛尚历历在目。然后冲自己狠狠甩了一巴掌,顶着肿起的右颊,沉声道:“是属下妄议了。”
御众师看着他,知道他面服心不服。
“如今形势,苦海与慈航开战不远。独孤虽兼刺主,到底外战经验不足。”
“从前,你与裴戎是我左膀右臂。如今我左臂已失,只剩余你,自然希望你能更稳重些。一旦大战开启,苦海万军可要由你主持。”
拓跋飞沙吃了这颗甜枣,抑郁尽去,郑重拱手道:“必不辜负大人期望。”
御众师淡淡一笑,转向依兰昭道:“你在古漠挞所行之事,进行得如何?”
依兰昭道:“陀罗尼王已经松口,答应与我们进行那桩买卖。只不过他期望您能亲临古漠挞,与之面谈。”
“属下猜测,他是想待价而沽,通过试探您的态度来给手中那片‘沙漠之心’开一个好价钱。”
御众师曲指在膝上敲了敲:“贪心不足蛇吞象。”
依兰昭道:“商人哪有不贪心的?可叹他不但贪,还蠢。”
拓跋飞沙问:“怎么说?”
依兰昭笑道:“管他那沙漠之心能卖多少钱,只御众师亲临古漠挞的这份面子,便是让他倒贴万金也得不来。”
听罢,众人都笑了起来。
御众师又垂问了几件事情后,命众人退下。
在几人临走前,像是想起了什么,唤住魏小枝。
独孤三人很是诧异,这是不受重视的生主第一次被御众师单独留下。
魏小枝抄手佝背,低垂着头,忐忑不安。
却见御众师向他微一招手,拍了拍身边的礁石,示意他坐下。
魏小枝走过去,姿态恭敬地跪坐在人身边,一副眼观鼻,鼻观心的模样。
静坐半晌,挑起眼皮偷瞧,只见御众师云淡风轻地逗着鸟儿们玩,半点没有向他问话,或是吩咐事情的意思。
犹豫再三,终于横心握住对方的手腕,哆嗦着捧到自己膝上,按住腕脉,仔细诊断。
御众师没说什么,静待片刻,挑起眉峰:“你这手抖得跟犯了痫症似的,能够诊出什么?”
魏小枝不但忽然得了痫症,还瞬间变成了结巴。
“属、属下与寻、寻常大夫不同,以法、法力入体内观,只要、只要按对穴、穴位,手、手抖一点,不碍事的。”
抿唇诊视片刻,忧心道:“您、您的这具身体,怕是、怕是至多能够坚持半月了。”
御众师淡淡地应了一声,抬手瞧了一眼过于苍白的肤色,与肤下淡青色的经络。
“毕竟是已死之躯,而我的魂魄过于厚重。强自承载多年,也该到撑极限了。”
“说起来,还要多谢你的兄长。甘愿献出这具躯体,供我暂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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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赶慢赶,总算没有失信。本来打算把下一章的一部分发出来,一口气读下来比较带感,但是实在来不及写了。啾咪=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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