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是好菜，酒是烈酒。人只有两个。
在土炕中央放着一张小炕桌，两个人相对而坐，觥筹交错，杯盘狼藉。
不是在英雄楼，也不是在吴王府，只是在平襄侯府里边。
“这一次赚得开心吧？”张济安问。
“哈哈哈，虽然说钱不多，但是这赚钱的方式可是喜欢。就是这一次南下之后，这些家伙们会不会忘记曾经跳过的歌舞？”
对于李恪的这话，张济安表示深切的鄙视。
半个多月的时间赚了将近两千贯钱，每人分了近一千贯。可是你听听这位是怎么说的？
虽然赚的钱不多！
这是不多吗？一个当亲王的，作为皇帝的儿子当然觉得不多，可是老子却觉得那是一笔巨款。
居然还指望着这些家伙到了江南再去跳草原的舞蹈！张济安觉得有必要给这家伙提个醒，要不然把开荒大军变成了舞蹈队，到时候荒地没有开坑一亩，舞蹈却跳个不停，那时候，老李皇帝绝对会来找他算账的。
更何况这些家伙跳舞的舞蹈和江南水乡却还是有着很大的差异，估计江南人应该不会喜欢的吧？
所以他觉得在这个时候提醒是非常必要的。
“到了江南，这些舞蹈应该没人看的，江南人喜欢吴侬软语，风折杨柳，你将这些草原上来的粗糙汉子弄到江南去唱歌跳舞，那肯定没人看，还是安心的让他们去开荒才是正事。”
“先生这就错了。”
错在何处？他想不清楚自己哪儿错了，难道江南人还会喜欢这些广场舞不成？
“这观看歌舞，也与其他事情一样，人的口味虽然千差万别，但逃不过四个字，喜新厌旧！同样的饭菜，到别人家里边去吃就感觉格外的香，到自己家里吃总觉得味同嚼蜡，索然无味。不是别人家的饭菜真的香，而是换了个地方。”
“扯淡，小孩子才喜欢到别人家蹭饭溜嘴。”
“不不，都一样的，只不过小孩子愿意承认，而成年人不大愿意承认罢了。为何大唐人就喜欢看草原上的歌舞？难道是草原上的这些人文化底子就比咱们大唐人厚实吗？错了。
或许在他们看来，咱们大唐的歌舞才更好，甚至大唐的饭菜伙食，生活习惯，诗词歌赋，样样都比草原上好。
所以草原上的歌舞好，也是好在四个字，异域风情。”
“行了行了，随口说一句，你就给我讲这么一大通。你无非就是想说，民族的才是世界的。”
“嘿嘿，差不离。所以这些舞蹈到了江南肯定会有人看，不要以为江南就落后，人们都以为江南不过是蛮荒之地，殊不知自从晋室衣冠南渡之后，江南也成了文风之地，更兼靠近海边，海外各种奇珍时有输入，苏杭一带繁华不下长安！”
这一点张济安倒是相信，阿拉伯商人这时候已经开始活跃于海上丝绸之路了。
“这个我倒是相信，苏杭一带有钱人肯定很多，能够看得去舞蹈的人自然也就更多，上有天堂，下有苏杭，不是一句虚话。”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话说的好，你是从哪听到的？什么人居然概括的如此准确！”
张济安笑而不语，发誓要将高人风范装到底。越是这样，李恪便越是着急。
“你还知道什么？”
“东南形胜，三吴都会，钱塘自古繁华！”
顺带着摇头晃脑，这可是吟诗作赋的标配动作。
李恪再一次被先生的才华所折服，刚开始只是觉得眼前这位只是有些比较新奇的学问，他跟着学习只是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后来又发现这些东西还真有点用处。
再后来才发现，这位的主业居然是打仗，所谓的教授学生不过是顺手为之。
可是现在，这家伙在北方草原上一战成名，砍得薛延陀人屁滚尿流，明明都成一代名将了，偏偏的他又来了一个“钱塘自古繁华”！
你压根就不知道这家伙的学问有多深。
你大爷就是你大爷，先生就是先生！
看着李恪满脸崇拜的眼神，张济安心里边自豪感满满的。
“此去江南，还望先生教我。”
说完这家伙两手向前并在一起，左手在前，右手在后，然后弯着腰行了一个古礼。
这倒是让他多少有点措手不及，本来是想装个逼，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玩认真的。
“其实，也没什么难的，只是安心开荒，切不可与民争利，休养生息，假以时日，江南自然繁华。”
“谢先生，还有吗？”
“最好打破士农工商的等级，尤其是对那些海外来的商人。将来有机会了，殿下也可以到海外去看一看。”
李恪竦然而惊，看了看周围，这才低声道，“先生这话就私下说说吧。”
张济安长叹了一口气，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一出口就说错了，在这个时代想要打破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还是相当有难度的。
“不过在本王到了江南，可以放宽对商人的限制，只是降低商税……”
“商税应该降低，尤其是对海外来的商税应该再低一些，只有这样江南的商税才会增加。”
“降低了就会增加？”
“那是当然，只有商税降低了，商人们觉得有利可图，才有更多的人愿意走海路。到时候不仅大食人会来大唐，恐怕江南一带的商人也更愿意去海外看看。”
李恪是聪明人，自然一点就透，无非就是一个走量的问题。
虽然说等级观念无法打破，而且作为大唐的皇子，他也不可能一下子就有这样的转变，毕竟皇家的教育对他来说已经深入骨髓。
尤其是血管里边留着两朝皇帝的血脉，可以说他就是这个大唐血统最为高贵的人，他比任何人都骄傲。
但是他也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因为他知道一旦他离开了长安，意味着他与那个位置就真的无缘了。
而且以长孙无忌的性格，他将来甚至还会有危险，不得不考虑张济安之前给他说的那条退路。
“琉球大岛究竟如何？”
“地方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对商业不加任何限制，那地方会和江南一样富有。”
“多谢先生，本王还有什么要注意的？”
“物理，化学。”
“多谢！”
“不要做儿女般惺惺作态，走吧，此去江南，山高水长，一路保重。琉球大岛，要早做准备。”
最后一杯酒喝干了，李恪起身出门。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身后又是两句诗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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