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蜂窝煤与办乡勇
赵子成看着眼前气喘吁吁的毛蛋，先是感慨一番，果然还是长身子的时候，吃上饱饭没一个月，这小子就精悍了许多。就是一见他就瘫在椅子上，性子仍然是那般疲懒。
赵子成轻踢他一脚，“坐好，像什么话？”
毛蛋只得坐正身子，哭丧着脸，“成哥儿，我这些天来回没有十趟也有八趟，哪有这般使唤人的！”
发牢骚归发牢骚，毛蛋却不敢耽误正事，将刘大叔的话一五一十的叙述了。
赵子成笑着安慰他，让厨下中午给他加个鸡腿。毛蛋欢天喜地的去了。
鸡腿不鸡腿的无所谓，主要是想为这个团体、为成哥儿做点事！
赵子成却是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这些天自己如同魔怔一样脑子里尽是那宏大规划，码头上的事全靠刘大叔操持，自己却连银子不凑手这一茬都给忘了。
现如今赵子成还真没有多少银两，他当初卖染布方子换来的是粮食，这的确是硬通货，在矿场这边根本用不着钱，大伙拿着工分单换粮食吃。
但赵子成还需要外购许多东西，其中最大宗的一项便是铁料。这里的银子用的是闸口所收上来的例银，但零零散散加上各方孝敬不过数百两，不过是千余斤铁料便把银子花光。
创业艰难！
他冲门外喊道，“人来！烦请叫李老实过来！”
李老实听人说成哥儿叫他有事，连忙撂了手里的活计，去那成哥儿口中的“办公室”，也便是前文中充作“教室”用的潮乎乎的新房子。
“成哥儿，何事？”
李老实说话硬邦邦，他总是如此，说不来什么客气话，上次红了眼站起来发言表态已是人生巅峰水平了。
“老实叔，把木匠铁匠抽调出来，再招人，放出风去，凡是有打铁、木工手艺的，踏实肯干，我这里管饱！”
管饱，这在大明就是神仙工作。
虽说灾年饿不死手艺人，但是这两年这些铁匠、木匠着实过得不怎么样，土地撂荒，没人再打农具，饭都吃不上，更别说打家具。大户人家嫁女儿娶媳妇，用的木器都是从南方来的，靠着大运河，谁还用本地粗糙家具？
前些年登莱大乱，许多军户、匠户逃脱，这些人不少是带着手艺的，这几年屡遭水旱，鲁西南商业繁盛，为了求一口饭吃，也有不少外地手艺人流落到这里。
总而言之一句话，卷起来了！
原来矿上也经常需要和木匠、铁匠打交道，消息还没放出去几天，甚至有人从莒县赶了过来，把赵子成吓了一跳，打算这次干完活之后，把此人安排做个行军队长。
诶，行军，是不是暴露了什么，一群矿工行什么军！
赵子成又是一番恩威并施，于是这些宝贵的技术人才纷纷入社。其实根本不必那么麻烦，这些人只到庄里走了一趟，看看穷哥们儿吃的是啥，孩子们吃的是啥，老人吃的是啥，心里就有了数，赶也赶不走了。
不过赵子成却打定主意，来年必须要整顿清理一番合作社队伍。
嗯，保持纯洁性！
吃了一顿饱饭后，很快就开始干活了。
打模子的打模子，卷铁桶的卷铁桶。有女人和孩子按赵子成所说的比例搅拌煤泥，用模子一压，就是一个煤饼，上面有许多孔洞。
那边铁匠们众人接力，时刻不停，造了许多铁炉，又按其形制，烧了许多粗陶炉。
交上十一月，天已经有相当的凉意了。许多人把袄拿出来穿，没有厚衣裳的硬挺，挺不过去就冻死。
不论富人还是穷人，对此都快习惯了，天冷还想不冻死人，这不是想瞎了心！
不过今年似乎有了些许不同。
一种泥炉和名叫蜂窝煤的东西开始出现在台家庄上。
先是善堂里摆上，然后是茶棚，再是各家铺子里。
这泥炉一天烧蜂窝煤多则五六块少则三四块，所费不过一分银子，鲁南少山林，木柴昂贵，到了冬天更是如此，原来烧火盆煤炭块子，不光烧的满处乌黑，还动辄死人。
至于老爷们，那更不得了了！他们用的炉子据说是什么定制款，有的上面还刻着画，刻着诗哩！还有种有三足能坐在桌上的，精致小巧，配了专用的小号蜂窝煤，上面还有紫砂的茶壶并配一套茶具，那壶上还有编号，一套五十两概不还价！
五十两！百姓人家够嚼用数年了！就这还是卖疯了，听说有人为抢到这带编号的炉子，夜半三更去郁家铺子排队，当夜就冻死几个，那郁掌柜不得不出来告罪。
要问为什么这样抢手？拿到济宁州去，转手一卖就净赚四五两！有那仿造的，却怎么也造不出来那样编号，老爷们谁家差那几个钱呢？一定要买郁家铺子出的正品才行。
连花太爷都说了，这郁家铺子出的炉子和茶壶，煮出来的茶别有风味，别家的？不地道！
码头上来往的商船卸了货回南方，不再装什么当地特产，也不再装银子，银子全换成了三足小茶炉并茶具。甚至有苏州府的大户，差人远道而来，只求把他家主人作的诗刻在炉子上。
郁秉忠郁大掌柜端着茶碗眯着眼，露出他的好心情。
要说这成哥儿端的是做生意的料，这破煤窑到他手里，怎么就化腐朽为神奇了呢？蜂窝煤！小火炉！
先是布匹再是经销这炉子，郁家今年赚的盆满钵满，老太爷亲自把他郁秉忠叫去，好几次一起用饭，有时还陪他喝一盅哩！
只是成哥儿这小子不知怎么想的，非要让那些穷酸流民去给各个买家送煤，还发给粗陶炉子，送一趟给他们三个煤饼，便够一天烧用。
管他们死活作甚！送一趟就是三个煤饼，这得是多少钱啊！要是让伙计套了大车分批送去，岂不是就省下了这笔费用？
到底是年纪轻啊！
而此时年纪轻的赵子成，正拎了礼物到孙府去拜访。
饶是赵子成见过世面，还是被孙府的气派震了一下。
孙府大院前后五进，有前院、后院、府门、楼院、秀才楼，院内尽是石雕木雕，楼台无不雕梁画栋，有房屋数百，井字大街贯穿当中。
穿房过屋到了花厅，孙之林受了他一礼，微笑道，“这次来所为何事啊？”
没想到赵子成石破天惊，“孙老爷，俺蒙你照顾做了这管闸，只是最近俺四处打探，地面实在不太平，俺想着办一队乡勇，远可护码头平安，近可保老爷周全！”
那孙之林却是连连摆手，“万万不可！这乡勇万万办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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