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应，你要从我手里赎自己的命，得拿五亿来。”当日金山观住持这么对他说。
应经理回忆起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正走在审讯室到住持屋子的路上，这段路就像一辈子那么短，又像奈何桥那么长。
应经理回顾了自己三十年的人生，抬手敲了敲住持的门，没敲两下，人倒在地上，当场咽了气。
鬼眼可以让人看见地狱，他的一生就是地狱。
而一生都身处在地狱之中的人，不可能知道地狱的模样。
“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金山观住持坐在屋里念经：“天清地浊，天动地静……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正念着，忽然听见敲门声，但是最后一下却敲了一半就没声了。
住持心说蹊跷，挥手让童子去开门。
童子一开门，被地上的情景吓得哇一声叫了出来，跌坐在地。应经理七窍流血，面容扭曲，嘴角却含着笑意，仿佛在人生的最后一刻终于得道。
金山观住持定定看了一会儿，念了句“无量天尊”，让弟子为其收尸。
住持脸上看不出悲喜，等到尸体运走，住持关好门，坐回蒲团上念经，细心的童子发现他的书拿倒了。
不一会儿，似乎是想起什么，住持点了观中擅长咒术的弟子，使他去对林小志等人念咒。
那弟子惶恐地领了命，就退下了。他知道自己算是幸运的了，没有被点去熬人油。新死的师兄弟照惯例是要熬成人油的。他是半路出家，拜的师也不是住持，不像应经理从小生活在住持的阴影下。
领命的弟子来到审讯室，二话不说就开始念：“天地玄宗，万气之根……四、四灵天灯，六甲六丁……”
林小志挑眉，这好像只是普通的驱魔咒吧。
金湛大喝一声：“嘿！小兄弟！”
那弟子吓得两股战战，一时忘了下文。
林小志疑惑：“你好端端地念驱魔咒干嘛？”
那弟子就说：“我们住持让我来这儿念的。可能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应师叔刚才、刚才……”
林小志睁眼说瞎话：“刚才怎么了，我见他好端端地走出去。”
那弟子说：“他死了，应师叔忽然死了，然后住持就让我来这儿念咒。”
林小志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他有没有说让你念什么咒？”
那弟子说：“抄在手心了，先念驱魔咒，然后念这个。”弟子心想，住持只让我来念咒给他们听，然后把他们的反应报回去，又没说不让告诉别人这事，于是就全跟林小志说了。
住持大概没料到林小志看得懂咒文吧。
林小志一看那咒文，心里就有了个数，说：“你念吧。”
那弟子于是开始念：“……前有黄神，后有越章。神师杀伐，不避豪强，先杀恶鬼，后斩夜光。”
林小志微微挑眉，做出一副认真倾听的样子。
“何神不伏，何鬼敢当?急急如律令！”
“你念的什么咒语，听得头晕。”金湛说。
“我也是，头晕。”韩浩说，“就像在听数学题，听不懂。”
林小志说：“他念的驱鬼咒，没见识。”
那弟子额上沁出冷汗，凡人听咒确实是会头晕没错，如果是恶鬼俯身的话听到这个咒语应该马上就会倒地抽搐，没反应的……没反应的他这辈子见过的不超过三个。
林小志笑道：“念完啦？那便请回吧，顺便问问你们住持，何时才肯放我们离开。”
结果，金山观住持一听回报，当即摔了经书，道：“不学无术，咒哪里是这么念的！”
那弟子瑟瑟发抖。
说罢，住持把原先的咒改去几个字，当即变成阴损至极的毒咒。
瞥见那弟子不成器的模样，住持嫌弃地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我亲自去就好。”
住持房间的门打开，一双年轻的腿迈了出去，跟在后面的是一片道袍下摆被撩起来，一双不太稳当的老腿迈了出去，房门被关上。不多时，审讯室的门被打开，阳光照射下灰尘扬起又缓缓落下，正如老住持的衣摆。
林小志实在不想吐槽住持的审美，这么鲜艳的黄色，这么丑的图案……当然也有可能是因为老住持长得实在是不尽人意，之前没怎么注意，现在一看，啧啧。有些人瘦起来如松柏，有些人瘦起来尖嘴猴腮，一脸刻薄相，显然老住持就是后者，林小志甚至觉得相较之下黑猿巴卫都算是可爱的了。
老住持开门进来以后，让弟子在门外守着。
林小志不想和他说话。
老住持的眼神在四人中转了一圈，最后问林小志：“你叫什么名字？”
林小志冷冷看着他，不说话。
老住持于是问金湛：“你叫什么名字？”
金湛也不搭理他，翻了个白眼。
老住持讨了个没趣，却也不生气，只是长叹一口气：“无量天尊，你们落到我手里，家里人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林小志心说，你这老家伙坏得很，无量天尊在天有灵，派我来除掉你。
老住持说：“接下来你们可能会很痛苦，不过没关系，一会儿就好了。”
林小志莞尔一笑。
老住持拿着拂尘，当即念咒。
念了一半，老住持拿眼睛瞥了一眼林小志。
林小志一脸轻松地望着他。
又念了一段，林小志开始觉得无聊了，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老住持心想，不可能，是我记错了咒语吗？
老住持叫门外的弟子拿来写着咒语的册子，当场翻到那一页。
当场翻书，其实是个忌讳，是业务水平不高的体现，但好在没人会说出去。
老住持合上，一脸信心满满的样子，重新甩了一下拂尘，低头念咒。
他这次一气呵成，没有去看林小志的表情。
“念完了？”林小志终于开口问。
明明是个问句，老住持却觉得自己被嘲讽了。
林小志：“能不能跟我讲讲您这咒是干嘛的？我一点感觉都没有。”
老住持当即被气得七窍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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