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后，罗勒从警卫室里偷出钥匙，打开了红衣厅院子的栅栏门。他驾着马车回到街上，车厢里是他的妻子和女儿。
他的下个目标是自己在旧城区的家。
也许现在回家并不明智，说不定还有人在那里盯梢。但罗勒必须冒这个险。为了满足露薇拉生前的愿望，他要找到她们的生辰石，把宝石和她们一起下葬。
在传说中，只有这样安葬，她们的灵魂才能回到月之女神的身边。
也许这么做毫无意义，也许女神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子民。如果她真的在乎，怎么可能允许如此残酷的事发生？
始终虔诚的露薇拉惨死在刀下，临死前诅咒女神的他反而活了下来……
不，现在别去想这些。露薇拉和安托丽娜需要她们的生辰石，他也需要。这是罗勒能为她们做得最后一件事，哪怕只是个自欺欺人的谎言，他也要完成。
罗勒把马车停在了离家两个街区的一条小巷里。这里没有路灯，四下一片漆黑。离开妻子和女儿让他有些不安，但他现在别无选择。
他跳下马车，朝自家的方向走去。出于谨慎起见，罗勒依然让自己保持在阴影中。
门前的大街一片空旷，看不见半个人影，附近的房子也都灭着灯——正常人在这个时间早就该休息了。
由于担心有正派人在盯梢，罗勒没有第一时间回去。这条街上的藏身处实在太多了，街道的南面就是一座公园，那里的任何一个矮树丛都可能藏着敌人。
就在他犹豫不决时，街上突然传来了脚步声。是靴子拍打地面的声音，有高跟的女士长靴。罗勒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居然是希琳·玛尔伦。
她走得很急，看上去非常慌张。希琳在罗勒的家门口停下，一言不发地看着黑漆漆的窗户，最后总算鼓起了勇气，走上台阶去敲门。
咚咚咚。
无人回应。
但希琳并没死心，她又试了一次，这次敲得更用力了。
“罗勒先生！”她的声音在空旷的街道上回响，“罗勒先生！你在家吗？”
她还不知道，罗勒心想，她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他很想走上前，告诉她真相。希琳就像我的另一个女儿，她有权知道……
不，心中一个冷漠的声音说，她不是你女儿。她是个人类。如果你依然信任她，那你就是个学不到教训的蠢货。
希琳坚持不懈地敲着门，越来越急切。最终，隔壁佩尔西家的灯亮了。
没过多久，一个身穿睡衣的胖女人打开窗户。“别敲了，小姑娘，你知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对不起，夫人。”希琳噤若寒蝉地说，“但是，但是……”
“别但是了。你找罗勒有什么事？”
她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组织语言，“我刚刚做了一个可怕的噩梦，我梦见……我梦见他出事了。”
“因为一个噩梦，你就大半夜跑来敲门？而且还是自己一个人来的？”佩尔西夫人一脸难以置信。
希琳低着头，无言以对。
“他肯定不在家。罗勒的听力很好，你敲了这么半天，如果他在家，早就出来应门了。”
“他会不会是遇到危险了？”希琳抬起头问，“夫人，你今晚听到过什么不对劲的声音吗？”
“……没有，什么都没听到。”佩尔西夫人打了个哈欠，“回家吧，小姑娘。明天再来。”
希琳垂头丧气地离开了。
没过多久，街上重归寂静。
罗勒在心中默数到一百，接着走出藏身的阴影，朝家门口走去。如果附近真有盯梢者，希琳刚刚的发言足够把他们引出来了。既然她能平安离去，说明附近多半是安全的。
他在门前的花坛里找到了备用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
屋子里依然维持着他们被抓走时的样子，正派人似乎没有留下人手清理现场。罗勒径直走到卧室，找到露薇拉的紫水晶项链，之后又到楼上找到了安托丽娜的猫眼石项链。
他把两颗宝石紧握在手中。它们就像妻子和女儿的身躯一样冰冷，死气沉沉。
————
“只有虔诚的傻瓜才会相信这种事。”罗勒一本正经地说，“而且现在讨论葬礼上的细节，会不会有点太早了？咱们至少还有五百年可活呢。”
“哦，亲爱的。就算咱们的生命比火印城更长久，最终也会有死去的那一天。”露薇拉微笑回答，“而且你说得对，我确实是个虔诚的傻瓜。”
“可你居然给安托丽娜也准备了一条项链，这是不是有点夸张了？她才十二岁啊！”
“没什么夸张的，是你太小题大做了。并不是说买了生辰石项链就是在等死，恰恰相反，这条项链会保护我们。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下次也帮你买一条。”
“不，我就不用了。”罗勒摇摇头，“我不相信这些。”
“你应该相信，亲爱的。”露薇拉抬起手，轻抚他的脸颊，“你在人类的城市生活得太久，越来越像个人类了。我得想办法治治你的病——现在把那条项链放下，过来吻我。”
————
罗勒把项链收进口袋，离开了家。他在两条街区外的小巷里找到了马车。
这一次，他的目的地是午夜门。城外一里格的地方有片赤杨木林，他们周末时经常去那里野餐。
安托丽娜会喜欢那里的，她总是很喜欢野餐。
抵达城门时，他才意识到还有一个麻烦需要面对。他现在的样子太可疑了，守门的士兵肯定不会轻易放他出去，他们会检查马车。
罗勒把车停在城门附近，开始思考该怎么办。
就在他烦恼的时，城门突然打开了。一辆马车缓缓驶入。驾车的人是个衣着朴素的男人，看上去像个旅行商人。在这个时间还能让守门士兵打开城门，他肯定花了不少钱。
罗勒看着朝自己驶来的马车，突然想到了一个办法。
马车靠近时，罗勒故意从马车上摔了下来，滚到了道路中央。
商人惊呼一声，连忙停下了车。
“抱歉，先生，”罗勒装出痛苦的表情，“抱歉挡了你的路，我这就让开。”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很快又摔倒在地。
“你没事吧？看上去很糟啊。”好心的商人问。
“我没事……我过会儿就去医院，不过现在我得休息一下。”
商人跳下马车，“我来帮你吧，来，把手给我。”
————
几分钟后，商人的马车重新驶出了城门。由于守城士兵又得到了一带沉甸甸的贿赂金，所以尽管自这次商人用兜帽遮住了脸，声音也低沉了许多，他们还是没有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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