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长办公室。
“路院士来了？”院长冲路鸥和善地打了个招呼，“报告写好了？”
路鸥点点头，将报告交给院长。
院长接过报告，略扫了一眼，正色道：“我从血猎那里得知了云乐的报告内容……你这报告和云乐写的不一样啊？”
路鸥：“哪里不一样？”
“云乐说，他当时带着血猎小队在外执行他的首次任务，而他是因为在任务过程中接收到了已死队员的求救信号才决定独自一人前去查看……”院长说，“他说他被血族抓走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你在那里了。但你这报告上说，你是为了采集样本偶然路过的？”
路鸥发现云乐这小子竟然在和他玩阴的。
好在路鸥反应挺快，故作为难：“是……我有所隐瞒。”
院长便道：“你隐瞒了什么？”
路鸥叹了口气，“我去那里是为了采集血族的DNA。我是跟着血族过去的，并不是单纯路过。”
“胡闹！”院长道，“血族对人类的血液最为敏感，你竟然想靠近血族采集DNA？”
“这种事情总要有人来做的 。”路鸥说，“实验就卡壳在采集血族DNA方面。人类至今不能理解血族体内对血疫病毒的抵抗机制，如果我能采集到血族的DNA样本，实验进展肯定能往前推进一大步……”
“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院长沉着脸，“你知道你本人才是这个实验室最宝贵的财富吗？你年纪轻轻就能做到其他人做不到的事情，如果你出了什么意外，人类才真的前途暗淡了！”
“我对我能起到的作用心知肚明。实验室人员哪一个都比我优秀，少了我不是不能运转。”路鸥看起来毫不动摇，“院长，我们都知道，如果一直待在这个地方，那么所有人类都再也没有前途可言。我们用了十年都没有在实验方面得到任何值得称赞的进展，如今人口基数已经下降到了危急时刻，可我们甚至都不能保证新生儿的安全。这种畸形的生存环境，真的能保证人类的繁衍吗？”
院长紧锁眉头，沉重地叹息道：“这道理我何尝不知道！但是路鸥……”
“院长，”路鸥打断他，“你能知道自己还剩多少个十年吗？”
院长一时噎住。
“我也不知道自己还有多少个十年。”路鸥苦笑，“我甚至不知道我是否能活过今年。”
窒息般的沉默压抑在空气中，金属色冰冷的门框反映出两道模糊的人影，随着呼吸的幅度起伏无声。地底下闷热空气对人的影响似乎直到此时才全数爆发出来，心口与肺部都不由自主地隐隐作痛。
院长突然想起在地面上的时光。
蓝天、阳光、微风……那些过往的鸟语花香，在此时看来竟然弥足珍贵。即使是不足为道的一根野草，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基地里都成了一种奢侈。
而这些风景，那些出生在末世里的孩子甚至都没有见识过。
他们自从出生起就不得不背负上朝不保夕的宿命，生存成了他们乏善可陈的人生中唯一的信仰。他们的天空是岩石，地面也是岩石，贯穿他们整个人生的光芒是遍布在每个角落的人造光。四周没有其他的元素，他们不知道危险的地面上拥有他们最渴望的色彩。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人类的信仰已经退化到了原始社会的程度？
带着全人类的希望活下去？
可是全人类的未来，从来都不是寥寥几个婴儿就能背起来的。
“院长，”路鸥道，“请下达审批，让我跟随血猎外出采集血族的DNA。”
院长犹豫着，迟迟没有说话。
“院长，这是人类最后的机会了。”路鸥弯腰鞠躬，“求求您，让我证明自己的猜想是正确的。”
院长鼻头一酸，湿了眼眶。他悄悄抬起手抹了把眼角，才低声说：“别行这么大的礼，我这把老骨头受不起。”
路鸥只是摇摇头，并不起来。
“你的觉悟我自愧不如。”院长疲惫地倒在椅子里，“你确实用自己的真诚打动了我。如果人类有幸度过这次的劫难，历史书会记住你的，路院士。”
“我并不奢求能被永远铭记。”路鸥直起身，“院长，您同意我的请求吗？”
“路院士，你的身份特殊，你应该自己也清楚。如果你死在外面，人类可能再过一个十年也等不到第二个你了。”院长说，“我没有权利审批让你外出。这样的事情，你应该向上级打报告。”
路鸥摇摇头，“可是院长，您也知道吧，上级不会审批下来的。我只能向您寻求帮助。”
“你也就看我老头子心软。”院长无可奈何，“好吧，我同意你的请求。但是这件事情在你平安归来以前不能被上级知道，所以我不能单独下达任务审批。”
“院长……”
“不要急，我还没说完。”院长道，“最近F市发来了示警信号。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路鸥突感心头一坠。这是只有在亲身经历过人类存亡的时候才会拥有的感觉，单纯地阅览剧情书并不能让他如此感同身受。
直到此时，他才切实有了一种体会：F市的所有人是真的不在了。
“没错，F市全军覆没了。”院长又叹了口气，心情被折叠在脸上每一条皱纹里，“但是，F市基地发来短讯，表明自己已经得到了重大的研究进展，希望首都能够派人前去取走它。上级因为这次突发事件忙得焦头烂额，血猎马上就要收到指示派人去F市地下基地了。这种人手严重不足的时候，也只能委屈你随队前往F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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