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不敢！”
卫涤拜倒，头磕在地上，赫然有声。
帝君将折子往桌上一掷，“罢了。花吕那头，带回来什么有用的消息？”
“回圣上，花公……花吕说两年前，风家公子，曾在白马之战事发前，到过鄢国。”
“风晴空去鄢国作甚？”
“花吕也是这样想。所以替换下风晴空的家仆，跟了一路。发现风晴空到鄢国送了什么东西，交给鄢国皇室保管，然后就回大乾来了，并未有旁的枝节。”
“什么东西？查清楚了没有？”帝君有了一丝兴趣。
“这……花吕说，他在鄢国，鄢国国主和公主，兄妹二人，对此缄口不言。那存东西的宝库，也是严加看管，非亲侍不可近。”
帝君听到此处，反而放了心。各国权贵，委托鄢国皇室，保管重要财物的事情，他也听说过。“估计是风易那老头子，有什么看家宝贝，不舍得放在大乾，要鄢国宝库保管吧。别的不说，鄢国人钻进钱眼里，收钱办事是有一套。”
于是放下了这事，帝君提起另一事，“阿卫，左尹那边，可有什么动静没有？”
卫涤战战兢兢，“回帝君，除了奴，还有四路人跟踪左尹。昨儿，左尹宠爱那五条院的明女，光是房梁上，都冒出好几个偷听的人头来。更有卖力的，掀了瓦片，往里头偷瞧呢。”
“哈哈。”帝君绷不住，难得地笑了。
他怎能不笑？一想到，苏我大姜不愧是堂堂左尹大人，宠爱一个五条院的歌.妓，都有那么多旁观旁听的。屋里头活.色.生香，屋外房顶上人头攒动，这对比，可真是太打左尹的脸了。
听这一笑，卫涤知道，自己把帝君哄乐了，心里不再惧怕。壮着胆子问：“圣上，那奴继续跟着左尹？”
帝君收了笑，托腮，拿手指敲打着桌面。
卫涤一见帝君这样，就知道他又冒出了什么邪恶的主意。如果说，夜里的帝君是个无助的孩子，需要陪伴；那么天一亮，帝君会变成一个残忍的孩子，随意捏死蚂蚁，都觉得饶有兴味。
“阿卫，朕听说，五条院的歌舞.妓，有不少发了疯的吧。”
“是这样，常有痴心错付的，遭了抛弃。五条院一众儿姐妹，你言我语的讽刺撺掇，女人堆里多生事端。就有想不开的，或疯或死了。”
帝君揭开面上的白蟠龙网纱，脸上有一道既天真又残酷的坏笑，他朝卫涤招手，“阿卫，你过来。”
卫涤颤抖着走上前，听帝君对他耳语了一番。自己听着听着，惊异、揪心、担忧，一一从脸上划过。
他道：“圣上，这样……圣上的安危就……”
帝君一摆手，“你照做就是。再说，到深冬祭祖，还有些时日，够你好好准备的了。”话毕，帝君又别有深意似的，深深凝视着卫涤，“阿卫，朕的安危，可都系在你身上了。”
卫涤又一次跪地，诚惶诚恐，“老奴肝脑涂地，都不会让圣上受丝毫伤害。”
卫涤退出书房时，大冷的天，却是满身的汗。
吓出来的一身汗，已经把内衫浸透，他却无心回去洗漱，耳边一直回荡着帝君的那些字句。
他摸不透，帝君将如此重任交付与他，看似信任；可最后又加上一句别有深意的话，难道帝君在怀疑他的忠诚吗？他陪伴了帝君这么多年，时至今日，帝君都还没有信任他？
这，到底是是重任，还是试探？
卫涤想得心烦意乱，索性将此事撇在一边，往自己的涤尘院走。
他是高位的宦官，有自己独辟的院子，他也偷偷起了个名字，叫涤尘院，应了自己的名字。原意玩弄风雅，自己乐呵，谁承想给眼红他的其他宦官，传到了帝君耳朵里。那时，帝君似笑非笑，“涤尘院，涤尘缘，阿卫，没想到，你还有点出尘的悟性。”
“不会……要辞别了朕，做和尚去？”
帝君每每开玩笑，常常并非玩笑，而是警醒。卫涤急忙表明忠心，会常伴帝君左右，直至死去。帝君有了安全感，才放了他去。一回来，卫涤就把刚挂上的院名给撤下了。
只是，底下人都叫惯了，私下都还这么叫。
倒是有些人，给这院子起了个别名，叫“骂堂”。皆为这院里每月，总有一次人来人往，宫里的太监宫女们，都往此处跑，聚在一起，参与卫大伴就宫里新奇事而开设的赌局。既然有赌，便有输赢，那赌输了的，和赌赢了的吵，骂骂咧咧，就戏称为“骂堂”了。
这日，恰逢赌局开赌日。
卫涤在帝君那吃了闷头亏，忘了这茬。
一到休息的院里，眼见宫女太监们都拥上来，心头愈发烦躁。只拿拂尘乱打，都轰了出去。
待要关院门，却见墙脚还站着条“漏网之鱼”，穿得寒碜，瘦巴巴的，并不是宫女装扮。
卫涤怒了，“哪来的野丫头？我这也是随便乱进的吗？”
那女子抬了头，卫涤细细一瞧，生得却是极美：乍看有股灵气，在亮光底下，变了角度，却忽妖忽冷，这种怪异的美，唬得人心头直跳。并非心动，而是心慌。这让卫涤想起来一个故人。
千江月走上前去，“卫大伴莫怪，我新才来宫里。正乱转，看这边好生热闹，才好奇来看看，才晓得卫大伴在这院里开赌局，就也想赌一赌。”
卫涤没好气，“这个月，不赌了。”
“别啊，有大钱，卫大伴不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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