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珂的家在另一个城市，开车需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达。
临近黄昏时，张泽将陈珂送到了她家的小区门口。
“前两天给你的那个客户你别忘了维护。”
“没空。”
陈珂想也没想就回决绝了。
张泽皱了皱眉头，问道：“过年你很忙吗？”
“当然。”
“忙什么？”
“相亲。”
……
陈珂颇为神秘的笑了笑，张泽无语了半晌才说道：“那就祝你找个好婆家。”
“顾好你自己吧。”
陈珂撇了撇嘴，接过张泽递来的行李，然后转身朝小区走去，背对着张泽挥了挥手：“路上当心点，年后再见，张大店长。”
陈珂说话时一直背对着张泽，他沉默着望着这个愈来愈远的背影，直至消失，张泽才有些出神的抬头望了眼天空，这会夕阳已经全部落下，只有烧红了的云彩还挂在天上，这是夜幕降临前最后的颜色。
商城市距离这里还有近200公里，张泽到达时已经很晚了。
赵伍本是坚持要去接他，但是张泽知道他还有两天就要结婚，有很多事要忙，所以没有同意，而是自己找了个差不多的酒店，直接续了七天的费。
又随便吃了点东西，张泽漫无目的的游走在这座他生活了十几年，又离开了六年的城市。
这里变化很大，曾经这是一座拥有完整古建筑群的城市，只不过几百年留下的历史痕迹，抵挡不了几年的开发重建。
标准化的城市气息，取代了原本拥有浓厚古韵的历史气息。
短短几年，这里已经变得让张泽认不出了。
从市区到张泽的家，开车需要半个小时，北方冬天的天气一般都很好，腊月二十七又是一个万里无云的好天。
张泽没有出发太早，十一点钟才从酒店出发。
只不过即便是这样，张泽望着这个将近六年没有回来的家，还是立在门口犹豫了半晌。
就在他鼓起勇气要敲门时，门从里面打开，然后迎来的是一张既没有任何惊讶，也没有丝毫高兴的熟悉面庞。
张泽愣了一下，母亲的毫无波动让他有些错愕，好像两人并不是六年未见的母子，而是天天相见或者毫不相干的陌生人。
也就是这一瞬间，张泽明白了自己所有准备的话都没有用了。
除了眼神，再没有任何交流，母亲开完门后，便转身回到了堂屋。
张泽有些艰难的迈进院子，他没有进屋，而是茫然的环顾着这个他生活了十几年的院子。
这里与他离开的那一年想比，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如果说有，就是种在墙角的梅花树长大了一些。
“小伍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
母亲的冷漠让张泽以为她不会开口，现在开口了，这有点出乎他的预料。
“我现在能挣钱了，要不搬到城里去吧，那里的环境要好一些。”
母亲只是轻摇了摇头：“你能过好自己就行。”
张泽突然感觉到异常的压抑，这种压抑是他熟悉的压抑，也是他很想摆脱的压抑。
因为他做不到母亲那种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的波澜不惊，他曾经以为他做到了，但是后来，就如同沈华所说，那只是一种求而不得后的无能为力和假装不屑。
所以他现在只想离开。
“那我就走了……”
“中午了，吃了饭再走吧。”
张泽更加意外，竟有种几乎没有出现在他身上过的不知所措。
“好……”
张泽应允，母亲便起身去了厨房，等候的期间，他进了屋子，里面的东西依旧如之前一样，简单干净，除了必要的一些家具、用具以外几乎没有多余的东西。
十几分钟后，饭就好了，这次张泽倒不意外，他猜的不错，白水面条，小时候吃的最多的东西。
不过长期习惯了这种清淡，也没有什么，张泽尽量吃的很慢，以延长这次共同吃饭的时间。
但即便如此，一碗面也依旧吃的很快，碗刚放下，母亲就注视着他说道：“去忙你的吧。”
张泽没再说什么，沉默着离开。
出门以后，张泽望了眼村口，那里有棵很大的梧桐树，是很小的时候，他与赵伍、陆瑶经常玩的地方。
只不过时过境迁……
“小张泽……”
一声熟悉的呼唤唤醒了有些出神的张泽，梧桐树的下面一个老头跟他摆了摆手。
“林老头……”
张泽走到了梧桐树下，这里有个石刻的象棋盘，老头独自一人捣腾着棋子，张泽坐到了他的对面。
“好多年没见了，还认得我这老头子呢？”
“怎么能认不出呢？”
“也对，也对，”老头满目慈祥，微笑道，“那时候都在这玩呢。”
张泽还没说话，老人家又起来兴致：“怎么样，陪我杀一盘吧。”
“是不是很久都没人陪你下棋了？”
“是啊，”老人叹了口气，“村里的很多人都搬城里了，你走以后还愿意陪我玩的小赵伍、小陆瑶也都搬走了。”
“挣了钱，当然都往城里去了。”
两人边聊边在棋盘上摆好棋子，中午的阳光很好，晒在身上暖暖的，张泽很久没有下过棋了，有些生疏。
老头让张泽先行，张泽想也没想就先动了炮。
“以前你可不爱拉当头炮啊。”
张泽挠了挠头，咧嘴笑了笑：“好多年没玩了，刁钻的套路都忘完了。”
“忙着挣钱呢吧？”
老头望了一眼张泽停在不远处的轿车，捋着胡子说道：“现在家家都买车了，你那车也得大几万块钱吧。”
“呃……差不多吧。”
“出息了，出息了。”
老头一边走着棋子一边啧啧感慨道：“说起来你们一家来这个村里也有二十多年了，你妈独自拉扯着你也不容易，现在你出息了，也算是熬出来了。”
张泽没有接话，老头像是想到了什么，皱了皱干巴巴的眉头，像是自言自语的说道：“不过说来也怪，二十多年来你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不知道你们怎么生活下来的。”
张泽愣住了，下意识的朝他家的方向看了一眼。
很小的时候，他就想过这个问题，他从来没有见过母亲做过什么工作，家里好像没有任何收入，但好像也从来没有缺过钱。
虽然他们一直以来的花费并不高，仅仅是维持生活的最低需求。
但是这也是需要钱的，他不清楚这些钱是从哪来，只知道他该拥有的物质东西，母亲都给他了，所以有时候他不清楚他们家到底是贫穷还是富有。
现在，他竟然慢慢的忽略了这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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