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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时,程玉夏拿来一双草鞋。

丑孩子把脚放进鞋子,草鞋有一点大,穿着不挤。

程玉夏拍板道:“就这双吧,你的脚会长,不过你的脚长大,这双鞋估计穿不了了。”

又问:“东西挑好了没有?”

丑孩子指着身边的三样东西:一个完好的陶碗,一卷草席、一张被子。

碗边缘没有缺口,可程玉夏嫌陶碗不好用,将陶碗丢进杂物间,换上她买的绘花白瓷碗。

草席和被子也是好的,而且被子不久前清洗过一次,很干净,带着阳光的味道。

天色昏暗,零星的雨点砸了下来。

厅里的沈郎中担心下大雨,高声喊道:“走了!”

抱着东西的丑孩子和沈郎中一起冲出了程玉夏家,往沈郎中的住处跑去,唯恐被雨水淋成落汤鸡。

才跑到自家屋檐下,大雨就落下来,沈郎中擦了擦头发,嘟囔道:“好险!”

他拿出钥匙开锁,问丑孩子:“被子淋湿了没?”

被子上有雨点留下的湿痕,湿痕不多。

沈郎中看了下,放心了:“没事,用不着挂起来晾干。”

他伸手摸了被子一把,觉得不像淘汰品,笑道:“二丫给了你好东西,对你不错。”

丑孩子抿唇。

瓢泼大雨浸透天地,水雾朦胧,带来寒意。

屋子是土砖搭建的旧屋子,潮气重,房间少,采光不太好。

下了雨,屋内昏暗如傍晚。

把丑孩子领到一个放着米缸、晒干药草的房间里,沈郎中指着堆了杂物的角落:“把杂物搬开……罢了,你力气小,我给你搬。”

丑孩子一声不吭,与沈郎中一起干活,用了两刻钟,收拾出一块空地。

“屋主留了一张床在这里,那床挺大的,就是挂蚊帐麻烦了点。

“说到蚊帐,箱子里好像有一张,很久没晒过……”

沈郎中把靠在墙壁上的木板放下,接过丑孩子递过来的掸子,扫去木板上的灰尘和蜘蛛网,再把木板拼成一张床。

这床比程玉夏姐妹之前睡的“木板床”好多了,床板不会翘起来,但床很旧。

忙活半天,沈郎中把蚊帐挂好,丑孩子把席子铺上去,又把被子抱来放好。

“搞定。”

沈郎中拍拍手,露出笑容。

随后,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懊恼道:“我忘了烧热水!”

他急匆匆地跑向厨房。

灶上的大锅烧着水,沈郎中揭开盖子看了看,水是满的,冒着热气。

他夸丑孩子:“你是个懂事的好娃娃!”

丑孩子说不了话,指着头发。

烧水是为了把头发洗净,头发在河水里浸泡过,又沾了地上的泥,很脏。

“你不能说话,太麻烦了。”沈郎中道,“我叫沈奕。你年纪小,不急着起大名,唔……也许你有姓名,可是我不知道,我暂时叫你丑娃吧。”

叫什么无所谓,姓名只是个代号。

丑娃平静地想着。

沈奕是个中年男人,无妻无子,父母都去世了。

他长着两道浓密的眉,眼睛像是睁不开一样,时常眯着,胡须刮得干干净净,下巴方方正正。

以多数人的审美观来说,沈奕不丑,甚至是个好看的。

村里的寡妇喜欢偷偷看他。

被他收留的丑娃在浴室里洗脸,摸到凹凸不平的脸,垂下眼帘。

给鬼老当了许久试药的童子,他把鬼老的医药之道学会了,有办法让脸恢复正常。

鬼老说过,他的脸和喉咙是被毒坏的。

丑娃想到混迹市井的养父,排除了养父的嫌疑,藏起眼内的思绪。

不是养父下毒,也不会是养母。

所以,给他下毒的是谁?

他的亲生父母是谁?

吃午饭时,天放晴了,阳光普照。

程玉夏和程大丫端了一小盘红烧肉来沈奕家。

见到了沈奕,程玉夏笑道:“我娘让我送来给你的。”

“很香!”沈奕喜欢吃好吃的,收下红烧肉,“等我吃过午饭,我让丑娃把盘子送回你家。”

“他叫丑娃?”程玉夏讶然。

“我给他起的小名。”沈奕摸了摸下巴,不好意思地道,“他没嫌弃我起名难听。”

“就算嫌弃也说不出来吧?”程大丫撇嘴,“本来就长得丑,还叫丑娃,丑上加丑……”

程玉夏用手肘撞了撞她:“姐姐。”

程大丫住了嘴。

丑娃没生气,淡淡地看了程大丫一眼。

忽然间,他发现程大丫长得眼熟,像齐楼的一个女杀手。

他和那个女杀手不熟,不知道她当杀手前是否姓程。

但他知道,那个女杀手因为查到齐楼在带走她之前杀了她全家,怒而叛出齐楼。

后来,她灭了齐楼。

两姐妹有说有笑地走了。

丑娃听力出众,听到程玉夏在抱怨,地上的积水弄湿了她的鞋子。

“吃饭了,丑娃。”沈奕叫他。

“啊。”丑娃应了一声,回到屋子里。

红烧肉闻着香,吃起来肥而不腻,丑娃喜欢吃。

饭后,丑娃洗碗筷,将程玉夏家的瓷盘送回她家。

还没走近程玉夏家的院子,丑娃便听到一个尖锐的苍老女声:

“……全是黑了心肝烂了下水的不孝子孙,不敬爹娘,不敬爷爷奶奶,老天要是长了眼睛,准会劈死你们!

“大中午的吃干饭,吃红烧肉,香味飘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闻得到!

“可是你们,别说红烧肉了,便是一口干饭,也不舍得给爹娘吃!

“我上辈子造了什么孽,生下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

骂人的正是赵氏。

她看见了瘦弱的丑娃,以及丑娃手里的白瓷盘,立即认出白瓷盘是程玉夏家的,瞪着眼睛问道:

“你是谁家的?拿着这盘子干嘛?”

丑娃不理她。

赵氏想起程玉夏姐妹中午吃饭时出去了,再看白瓷盘,大叫道:

“你是来还盘子的!

“说,程大丫和程二丫是不是给了你吃的?”

她一边叫,一边逼近丑娃,要抢白瓷盘。

丑娃岂会被她抢走盘子,灵巧地闪身避开她的手,同时伸出小短腿一绊。

“啊——”

赵氏扑倒在地,啃了一嘴泥。

这可不得了,她干嚎:“要杀人啦!死孩子,老娘要打断你的腿!”

丑娃皱眉。

太吵了。

他隔空点向赵氏的咽喉。

赵氏的声音戛然而止,张着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她变得无比惊恐。

丑娃施施然地走进程玉夏家的院子,归还白瓷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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