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春郊外，秦军大营。
章邯这一离开，就是大半天。
柳佐和邹南天在章邯离开后不久，就被韩处成叫了出去，再也没有回来。
唯独剩下楚王派来监督秦军攻城的田顺，一直在大帐里喝了大半天的茶水。
直到日落黄昏，依然没有见到章邯的身影，才意识到这是章邯在故意避着他。
田顺羞怒难平的返回了楚军大营。
刚坐下歇息了一会儿，就有士兵过来通知，楚王在大帐等候。
田顺又连忙跟着士兵来到属于楚王的营帐中。
“田卿，今天进展如何？秦军是否攻入寿春？”
还没来得及行礼，田顺就被着急等待了一天的熊负刍抓住了胳膊，连连询问战事的进展。
田顺脸色难看的摇了摇头，思考再三，最终还是选择合盘托出。
“大王，今日臣在秦军大营中，见到邹南天了。”
“邹南天？”
楚王惊讶地念出了这个熟悉地名字。这是楚国仅剩地三十二家贵族之一，曾经无数次在楚王宫的议事大殿，与其他贵族一道参与楚国的政事。
秦军一路从西打到东，和其他贵族一样，邹氏的实力也被不断削弱，目前靠着一些商业，也堪堪维持住了贵族的体面。
邹南天也参与了那一夜的“寿春事变”，和其他贵族一起联合起来，废除了他熊负刍的楚王王位，并最终把他驱离了寿春城。
“他不应该是在寿春城里吗？怎么到秦军大营去了？”熊负刍疑惑地问了田顺一句，继而又自我猜测道：“难不成是被秦军俘虏了？”
熊负刍高兴地笑了起来。
“那可得告诉章邯，把这邹南天送到咱们这里来，寡人要好好看看，这些乱臣贼子落到寡人手里时，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熊负刍喜笑颜开的模样，让田顺有些犹豫。
眼看自家大王已经开始念叨明天该如何整治邹南天，田顺生怕明天这差事落到他身上，只好咬咬牙，上前一步。
“大王，那邹南天不是被秦军俘虏，而是被一名秦国龙影卫带进了秦军军营。”
熊负刍脸上的笑意戛然而止，有些不可置信地回头看着田顺。
“秦国的龙影卫？邹南天已经投靠了秦国人？还是他邹南天本来就是秦国人安插在楚国的细作？”
熊负刍推测出了两个可能，但自己又随即摇头否定其中一个推测道：“不可能，邹氏先祖跟随楚国先王东征西讨，为楚国立下汗马功劳，邹南天年轻的时候也是军中骁将。先王时期和秦国，齐国等国的战事，他都参加过。”
“秦国人收买楚国任何官员都有可能，唯独不可能收买到这些贵族。”
他看向田顺，一双略显疲惫的眼眸盯着田顺地脸庞。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田顺沉吟了一下，继而开口说道：“具体什么事情，臣并不清楚。”
“只是当时那龙影卫将邹南天带入了军营，掏出一张羊皮给章邯看。”
“章邯看完那张羊皮之后，就叮嘱那位龙影卫要把羊皮万无一失的送到秦王手中。”
“之后，他们就谈到停止秦军攻城的事情……”
“停止攻城？”熊负刍打断了田顺的叙述，睁大眼睛看着田顺。
“你的意思是说，今天邹南天到秦军军营之后，他们要求秦军停止攻城？”
“是那个龙影卫提出来的。”田顺提了一句。
田顺透露出来的消息让熊负刍感到一阵烦躁。
他在大帐内不断来回踱步，心里已经大致猜到，寿春城内的贵族肯定是给出了什么让秦国人都为之心动的条件。
而就是因为有这个条件作为前提，他们才敢要求章邯停战。
他停下脚步，看着田顺问道：“那章邯今天答应了没有？”
“臣当时出言制止了他们的谈判，随后章邯便感到不舒服，离开了营帐。之后臣一直在营帐中等候，但章邯一直没有出现。”
“也就是说，今天秦军一整天都没有出动？”
田顺颔首，“中午的时候，我找到了韩处成，要求他发兵攻城。”
“韩处成说，没有章邯的将令，秦军超过百人以上的队伍，他就无法调动。”
“嘭”的一声响动，营帐内的一张矮桌被熊负刍踹翻，一只喝水用的铜壶滚落到田顺脚下。
“秦人欺寡人太甚。”
熊负刍双目赤红，状若疯狂地在营帐内四处摔东西。
田顺微微退后，待在一旁，等着熊负刍将心里的怒气给撒出来。
其实等到午后还不见章邯，田顺就知道那张羊皮里肯定写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能够让章邯这个秦国的东征主帅，用身体不舒服为借口，躲避着自己。
在实质上达成了邹南天等人停止攻城的要求。
这无疑是让一心指望着秦国人帮他复国的楚王，心里感到一种被欺骗的愤怒。
要知道，楚王为了能够让秦王答应借兵，不惜背负上出卖国土的罪名，把十几座城池白白送给了秦国人。
现在秦国人不知从寿春城的那些贵族那里得到了什么承诺，竟然开始摇摆不定。
这让期待秦国人攻下寿春城，帮助楚国复国的楚王有种被秦国人戏弄的羞耻。
“不行，明天我要亲临秦营，让章邯出兵攻城。”
发泄了一通，平静下来的熊负刍，衣衫不整的坐在地上对站在一旁地田顺说道。
田顺想了想，觉得这也是办法之一。
相对于自己这个没有实权的楚国臣子，楚王亲临显然在秦国人眼里份量会大一些。
至少在秦王没有改变主意之前，秦王和楚王之间的约定还是生效的。
章邯敢敷衍自己，却不敢敷衍自家大王。
想到这里，田顺赞同了楚王亲临秦营的决定。
“只要秦王没有变卦，大王就掌握着大义，章邯敢敷衍我们楚国人，却不敢违抗秦王的旨意。”
田顺这么一说，楚王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他走到一个小木箱子旁边，从身上取出一把钥匙将其打开。
箱子的角落，同样有一张羊皮静静地躺在那里。
“明天寡人就带着这份有秦王签名的两国密约去拜访章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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