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晚宴，在楚王的失落中，匆匆地散场结束。
所有的楚国人都愤愤不平的离开了秦军的大营，唯独留下战战兢兢地的周氏父子。
他们也想离开，却不知道离开之后该怎么办。
楚国君臣离开时，看向他们父子的眼光，都带着一股令周氏父子心惊的冷漠，仿佛扎穿那位楚国官员手臂的，不是秦国人，而是他们周氏父子。
“扫兴，吃顿饭都不能让人好好吃。”
有秦将看着正在收拾楚国君臣的座位，不满地抱怨了一句。
依然留在营帐内的周挺看了一眼周仲麟被扯得发红，甚至渗血的头皮，眼神悲凉。
他安抚了一下怀里的周仲麟，起身来到依旧坐在席位上的章邯眼前，深鞠一躬。
语带哭腔地道歉：“是小人父子不好，扰了诸位大人的宴席。”
“关你什么事啊？”韩处成上前，把周挺拉回座位。
章邯只是坐在原位看着这一切，一言不发。在章邯看来，这是位好父亲，却是一位软弱的男人。章邯觉得他应该道歉，不过不是向他们，也不是向楚国君臣，而是向自己的儿子。
在章邯看来，在李卞喜揪住周仲麟头发的一瞬间，作为父亲的周挺，不应该是抱住李卞喜的腿求饶，而是上前狠狠地给李卞喜一拳，让李卞喜停止对周仲麟的伤害。
那位开口抱怨的秦将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吓到了周氏父子，于是随手在自己桌子上拿了两个果子，朝着周挺的方向抛了过来。
“请你们父子吃个果子，这玩意儿从北边运来的，楚国没有。”
“还有，某说的是那个面目可憎的李卞喜，不是说你们父子。”
周挺看着怀里的两个果子，心里五味杂陈。
楚国的官员待他们父子如猪狗，连和他们父子在一个地方吃饭，都觉得受到了侮辱。
反倒是这些身穿甲胄，远道而来的秦国人，没有看不起他们父子，还请他们在大帐中一起吃饭。
看到周挺拿着两果子发呆，韩处成喝了一口酒，把周挺手中的果子拿了一个，在周挺愕然的眼神中，塞到了周仲麟的手中。
“这果子产量可不多，在咸阳也是老贵。也就现在大军出征，才有这免费供应。”
周仲麟手里捧着果子，眨巴眨巴还残留着泪水的眼睛，在韩处成鼓励的眼神中，拿起手上的果子咬了一口。
一股从来浓郁的甘甜从果肉中绽放，让只有过年才偶尔能吃到甜食的周仲麟高兴地笑了起来，头皮上的疼痛感，似乎都变得没那么强烈。
“阿爹，真的好甜。”
周仲麟吃着果子，向自己的父亲确认。
周挺看着儿子吃得高兴，想把手里的果子也递给周仲麟，反倒是被韩处成给拦住了。
“你就自己吃吧！”
“不过我看你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是果子再甜，估计你也吃不出个好歹来。”
韩处成放在手中酒碗，对着前座章邯的背影说道：“老章，你估计那李卞喜会放过这两父子吗？”
“我好像记得，他就是这附近那座城的太守吧？”
章邯端着酒碗，侧了下身子，看了眼正在啃果子的周仲麟。
“他不会放过这两父子，难不成会放过你？”
“砰……”
韩处成拍了一下自己的桌案，打得桌上的餐具齐刷刷跳了一下。
“他敢，老子立马带着麾下打进他那城去，踏平了他们李家。”
章邯瞥了韩处成一眼，对周仲麟说道：“想不想跟我学使刀？”
吃完果子的周仲麟明显一愣，抬头看着说话的章邯。
“傻小子，赶紧点头啊。”
韩处成在旁边一声提醒。周仲麟这才连忙点头，“我愿意。”
“那行，从今天起，你们父子就住在军营里了。等过些时候，我们打完仗，你们一家人就跟我们一起走。”
章邯说完，拍拍手，立刻就有亲兵走进营帐。
“找个地方，让他们父子在大营里休息。”
“诶！就搭个小号的帐篷在我那营帐旁边。”
韩处成提出建议，亲兵看了章邯一眼，见他点头，就告诉周氏父子，他会在营帐外等候他们。
周挺带着儿子来到章邯桌前，向章邯作揖致谢，然后跟着章邯的亲兵一起离开了营帐。
营帐内的宴席也在周氏父子离开后，宣布结束。
“老章，你说今晚咱们这么做，会不会发生什么不测的后果？”
离开大帐，韩处成对着一直安静走在自己前方的章邯开口问道。
“不会。”章邯摇摇头，“就算会，也不怕。”
章邯停住脚步，回过身来。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在这夜里发出一阵幽幽地光亮。
“今天船靠岸后，随行的校尉告诉我，大王已经把那几门名叫火炮的神秘武器放到一艘大船上，这次跟着一起运了过来。”
“我准备明天就用它们来攻打寿春城。”
“你是说，那几个铜铸的筒子？”
火炮在咸阳试射的时候，他被秦阳安排到北方巡察边境的守备情况，没有亲眼见识过火炮的威力。
只是听见过的同僚说，那筒子会发出巨响，将石弹或者铁球射出去很远的距离，被击中的人直接就会被打成碎肉。
这次南征，又听说大王带着这些铜筒子和狼牙军一起攻打了一座关城，据说把城墙都给轰塌了。
后来韩处成专门去看过，城墙塌是塌了，但那座关城说是一座城，倒不如说是一座依山而建的军寨。其城墙的厚度，根本无法和城阳这样的大城相比。
本来还想着，攻打城阳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让大王再把这些火炮弄出来打上一次，让他也见识见识这火炮的威力。
没想到楚国人却是一顿乱七八糟的操作，把楚王给赶了出来。
导致最后楚王为了复国，硬是把完好的城阳城连同淮水北面的十几座城一起献给了秦国。
城池变成了自己家的，自然也就没有机会让韩处成见到火炮轰城的场景，还让他遗憾了好一阵子。
没想到这一次替楚王攻打寿春城，大王又把这些火炮给弄了过来。
大王是想用火炮，彻底震碎了楚王反秦的胆子……韩处成在心里，推测了一下自家大王的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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