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一山忍无可忍,“住口,我师父心怀苍生,岂如你口中那般不堪?”
凌北霄笑着说:“没错,绛雪也是天下苍生中的一员,元清道长心中有她,与他的理想并不违和。”
他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讥诮之意,胡一山虽心有不忿,却一时词穷,不知该如何反驳。
曲秀才怔了半晌,如醍醐灌顶,“我明白了,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道心不坚,被美色所迷,是成仙路上最大的障碍,如今看来,一切都怪我太急功近利,就算勉强控制自己的行为,却仍然落了下乘……凌公子,多谢你的提点!”
身为月老,我对他们打的机锋完全不感兴趣,我更关注的是元清道长与绛雪之间感情的后续发展。
“你病好之后,就跟绛雪在一起了吗?”我急迫的问。
凌北霄白了我一眼,送我一个评价,“俗不可耐!”
曲秀才苦笑道:“我们虽彼此有意,但元清碍于自己的身份,始终不敢跨前一步……”
元清伤好后,两人的感情也发展的差不多了,绛雪是个直爽的姑娘,意识到自己喜欢上元清,便主动向其吐露心意,结果毫不意外的被元清拒绝了。
绛雪恼羞成怒,索性不再隐藏身份。
为了留下元清,绛雪变本加厉的唆使手下小妖作乱,惹得百姓苦不堪言。元清收拾了一些小妖,但他知道一切,麻烦的始作俑者是绛雪。
“想要为民除害,要么杀了我,要么娶了我,否则我不会让你好过的。”绛雪如是对他说。
然而这两个选择对元清而言都是万万做不到的。
适逢长江水患,绛雪非但不疼惜百姓家破人亡、流离失所,反而从中推波助澜,一时间洪水害死无数百姓,元清忍无可忍,与绛雪决裂。
斗法时,一边洪水即将决堤,另一边绛雪纠缠不休,元清不愿对绛雪下重手,便以身为堤,血肉作防,用毕生的法力堵住缺口。
他本以为这是自己成仙路上最后的考验,想着此举既能惠及百姓,又能躲避绛雪,只是有些冒险。
结果他死了。
几世轮回,元清浑浑噩噩,完全忘记自己曾是修道之人。
直到刚刚被胡一山唤醒记忆,他仍不明白为何自己的牺牲没能换来坦荡仙途。
胡一山知道师父为救黎明百姓而死,对他满是尊敬,却不知元清道长是有私心的。
刚才被凌北霄提醒后,曲秀才才意识到,正因为元清道长有所求,在做事之前先把因果利弊权衡透彻,如此反而失了本心,自然难以成仙。
曲秀才身上虽无半分修为,但他恢复记忆之后,从前的修仙术法也一并想起,想要将之融会贯通并非难事,也不需要太多时间。
“时也,命也!既然我赶上血月之祭,便不能袖手旁观,只可惜我无法在短时间内恢复修为……”曲秀才神情遗憾。
胡一山突然开口,“师父,或许我有办法帮你迅速提升修为。”
按照他的说法,元清道长会的道术,恢复记忆的曲秀才也都可以施展,他眼下差的只是根基。
胡一山主动提出把自己的元丹借给曲秀才,如此曲秀才就能恢复功力,帮我们对付绛雪了。
然而所有人都知道元丹对修行者的重要性。元丹一旦受损,莫说胡一山的成仙之路从此断绝,他甚至会有性命之忧。
曲秀才当即拒绝,然而胡一山十分坚持,甚至立刻吐出元丹,交给曲秀才。
“一山,倘若我当时有你这般坚定,也不至于……”曲秀才叹口气,收下胡一山的元丹。
“哪来的小鬼?”胡一山突然呵斥道。
我回身一看,来的居然是东子。
“几位,土地爷有请!”
我心中暗想,难道麒麟他们已经回来了?
“东子,小小姐姐和阮飞哥哥回来了吗?”我忙问。
东子摇摇头,“我没看见他们。”
胡一山对白泽十分敬重,“既然土地爷有请,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失去元丹的他跟寻常的老者没什么不同,行动颇有些蹒跚。
我答应一声,转头摸了摸东子的脑袋,“东子,你给我们带路。”
我们依次走向门口,唯有曲秀才站在原地不动。
他不动,胡一山便不能动。
“师父,咱们走吧。”胡一山恭恭敬敬的说。
曲秀才的目光从胡一山脸移向我们,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
看他这副神情,我心中暗叫不好。
凌北霄厉声说道:“快抓住他!”
得了胡一山元丹的曲秀才不再是从前的文弱模样,他以诡异的身法避开司命和凌北霄的夹击,然后倏忽一闪,逃出门外。
我跺脚道:“这家伙骗了胡老爷子的元丹!”
胡一山神情茫然,显然还无法接受这件事。
凌北霄和司命追到门外,早就没了曲秀才的身影。
凌北霄骂道:“想不到这家伙执迷不悟,居然跟绛雪一起作恶……是了,他成仙不成,又想不劳而获,这种人果然跟绛雪天生一对!”
眼下损失最惨重的就是胡一山,我生怕他想不开,赶紧开导:“胡老先生,您别担心,我们一定想办法抢回你的元丹!”
胡一山两眼直勾勾的,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重重叹了口气,“或许这就是我的劫数吧!他毕竟是我的师父,没有他的悉心教导,也就没有我的今天,倘若这元丹对他有用,给他也就是了!”
这老头倒是想得开。
我气不打一处来,“凭什么给他?这家伙心术不正,万一拿着你的元丹去做坏事,岂不是你的罪过?”
胡一山垮着脸看向我,“师父的宅心仁厚、心怀天下,我不信他会做坏事!”
我郁闷的说:“他骗了你的元丹,毁了你的修行,难道这也不算坏事吗?”
凌北霄在一旁推了我一下,压低声音道:“你怎么回事儿?非要让胡老先生气死你才甘心吗?”
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本意就是想劝胡一山不要上火,谁知没掌握好情绪,居然变成煽风点火了。
“胡老先生,我……”我惭愧至极,想要安慰他,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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