绛雪先走了。
临行前,她声称自己还有别的事要做,交代凌北霄把我送回去。
空寂的山巅只剩下我跟凌北霄,我没理他,胡乱选条下山的路,闷头便走。
黑漆漆的路面崎岖不平,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半晌突然停下。
四周静悄悄的,凌北霄居然没跟上来。
恼人的乌鸦又开始叫了,我随手拾起一块石子朝天上丢去,石子打在树枝上,发出扑簌簌的声音。
我一阵愤懑,忍不住长啸一声,漫山遍野回荡着我的声音,听起来像穷途末路的困兽。
“殿下,别生气了,我送你回去。”凌北霄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回头望去,一身月白长衫的他站在月光下长身玉立,倜傥不凡。
“我不用你管!”我火气消一些,继续往山下赶。
凌北霄叹的口气,“如果殿下不走错路,我也不想多管闲事。”
我脚步一顿,走错路了吗?
我努力搜刮脑海中关于上山时的记忆,却一无所获。
“那也不用你管,我迟早会找对路的!”我赌气说。
凌北霄淡淡一笑,径直拉着我的手,我用力的甩了几下,却没甩开。
“小孩子才发脾气,殿下配合一些,我还能省事些。”他说。
我愈加沮丧,“你又把我当负担!”
凌北霄看了我一眼,“殿下,如果你在路上看见一大坨金子,而且是无主之财,你捡不捡?”
我冷哼一声,“当然捡了。”
凌北霄又问,“可金子沉重,带在身上很不方便。”
“再不方便那也是金子,人为财死,多少凡人奋斗一生就是为了这点身外物,岂能因为沉重就错过了?”话一说完,我突然觉得自己挺庸俗的,来凡间后一直寄居在夜凉的壳子里,托身份的福,并没短过花销,居然如此见钱眼开。
我脸上一红,讷讷的补充道:“当然了,世子爷高风亮节,可能不把这些蝇头小利放在眼里。”
凌北霄摇头,“我凭什么例外?”
我一怔,“你啥意思?”
凌北霄笑着说:“我也是俗人一个,遇到有价值的东西,我也不介意负重前行。”
本上仙细品他的言下之意,隐约有些明白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是有价值的东西?”我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凌北霄把我的手打到一边,“殿下不是东西!”
我急了,“你才不是东西呢,你全家都不是东西!”
凌北霄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我的意思是说殿下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什么物件儿。”
我明白过来,“我当然不是物件,那在你心里,我是很有价值的人吗?”
凌北霄瞪着我,我生怕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忙抢着说:“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本王最起码是有利用价值的。你虽不喜欢我,却也不好得罪我。”
我用力踢向脚下的石头,谁知我黑夜中没看清楚,这石头竟是深埋在地下的,露出地面的只是一个小角,我这一脚没把石头踢开,却几乎把自己的脚趾头踢掉了。
本上仙顾不得形象,坐在地上抱着脚丫子就是一阵呻吟。
凌北霄哭笑不得,“我的殿下,你还真是天天有花样。”
又开始抱怨本上仙!
我哭丧着脸,“你就是因为这个才讨厌我?”
凌北霄急道:“我什么时候说讨厌你了?”
他把我的脚搬到自己的膝盖上,然后小心翼翼的脱掉我的靴袜,露出伤口来。
凉飕飕的风刮得我脚丫子冰凉,我忍不住催促道:“快给我鞋袜穿上,太冷了!”
凌北霄把我的脚揣入怀中,“现在还冷吗?”
我颇有些不好意思,想把脚抽回来,可才一动弹就触动伤口,忍不住呻吟一声。
“只掉了两个脚趾甲,不要紧的。”凌北霄说的轻描淡写。
本上仙强忍钻心的疼痛,“如果掉的是你的指甲,我也觉得不要紧。”
凌北霄笑了,“殿下,你就这么恨我?”
我冷哼一声,不说话了。
很快,我的脚暖和过来。凌北霄替我穿好鞋袜,转身背对着我,“上来吧,我背殿下回去。”
我一动不动,“用不着你猫哭耗子假慈悲。”
凌北霄扭头看着我,“你不就是为了让我背你,才想尽办法伤了自己的脚吗?”
我脸上一红,“没有的事,你少臭美!”
凌北霄笑嘻嘻的说:“想让我多陪你一会儿,可以直说,何必自残呢?殿下,看不出你还是个狠人!”
我更郁闷了,“凌北霄,你给我闭嘴!”
凌北霄啧啧称奇,“看不出殿下还会害羞,罢了罢了,我不说你就是了。”
见我仍不肯伏到他背上,凌北霄又道:“难道殿下不喜欢背的,要用抱的?”
一想到他抱着我,我俩就势必要面对面,那个情景太尴尬了,还不如由他背着我自在些。
凌北霄背上我,慢悠悠的往回走。
月光铺洒在小道上,也把我俩的影子投到地上。
我歪着脑袋看着地上的影子,我俩的脑袋靠得太近了,从影子上看,好像我在亲他似的。
脑海中突然有个奇异的画面闪过,我突然想起自己不久前刚亲了司命一口。
司命是我多年至交,知道我身不由己,肯定不会怨我的。
至于凌北霄……
我把头往后撤了撤,然后缓缓往他脑袋处靠了靠。
这样我俩实际的距离没变,可影子的距离却近了许多。
凌北霄一心赶路,完全没留意到我的把戏。
我来了兴致,又把手伸到他的头顶,比划出各种形状来。
“殿下玩够了吗?”在我帮凌北霄变换了三十多个造型后,他终于开口了。
我赶紧把手收回来,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要知道此刻的本上仙还没原谅凌北霄!
“殿下的脚还痛吗?你再忍忍,我们马上就到了。”他温柔的说。
我心中一惊,下意识道:“这么快就到了?”
凌北霄似笑非笑,“莫非殿下舍不得我?我不介意背着殿下再绕一圈。”
我伸手在他的脸上掐了一下,“你想得倒美,你动作轻一些,别吵醒百事通!”
凌北霄身子一僵,继而冷笑道:“你对百事通倒是挺体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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