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氏本就吃了气，闻言更是怒火中烧，二话不说就拿起手边的香炉砸过去。
从小到大这样一言不合的打骂多了去了，宋元清本想似以往那般任由江氏出气。
可想起林月初上回说的话，到底侧身避了避。
香炉砸到青石砖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撒出的香灰沾得宋元清一鞋面的。
他神色不改，直直的望向江氏，复述道：“贵太妃出事的时候，母妃在哪里？”
在外人面前，他尚且能理直气壮的相信江氏，可心底却明白，江氏做得出杀人放火的事。
很多年前，江家覆灭，江氏被废，变成了下等的宫人都敢欺负江氏。
那时候江氏备受打击，对他非打即骂便也罢了，气急的时候也曾掐着他的脖子，恨不能将他掐死。
可她清醒过来的时候，也被自己的举动吓得大哭，把他抱在怀里问这问那，又一个劲的道歉。
但下次再被欺负的很了，他便又要经历一番死里逃生。
对自己的亲儿子都能尚且如此，对待一个外人呢？
江氏压根不记得多年前那些事，也认为宋元清不会记得。
她站起身来，理智气壮的道：“你是在怀疑我吗？我就算脾性大，可入宫这么多年，几时伤害过性命？”
说完又不忘踩姚贵太妃一脚：“你当人人同姚氏一般不成，当面温婉贤淑，背后不知杀了多少人。”
宋元清压根不想跟她扯这些有的没的。
姚贵太妃的死若是跟她没关系那就最好，倘若沾染上丁点不该沾染的，光是姚家也够他们吃一壶的了。
当下脸色一沉，声音拔高两分：“我问母妃，贵太妃出事的时候，你在哪里？”
孙嬷嬷在旁瞧得焦急，生怕这母子两个又吵起来。
连忙道：“王爷你别着急，贵太妃出事的时候，娘娘已经歇下了，哪也没去。”
宋元清问道：“当真哪也没去？”
“去了，我哪儿都去了。”江氏心中不悦，说出来的话更是难听。
“我的好儿子，姚氏那贱人就是我害死的，你把我交出去，大义灭亲呀。”
孙嬷嬷吓得脸都白了，连忙打断江氏，应道：“娘娘当真哪儿也没去。”
又道：“咱们娘娘夜里不爱出去，到了时辰便歇下了，我们也是半夜听到动静，才知贵太妃出事的。”
宋元清撇得江氏一眼，心头微微松了口气，旁的话也不再多说，只道：“这些时日没事也别出去了。”
又对江氏道：“等过了这一茬，我会奏请圣上，让母妃去王府养老的。”
江氏眼儿一瞪，冷笑道：“我可高攀不起……”
她张口便没得几句好话，宋元清也懒得听，问清楚了事由，又同孙嬷嬷交代了几句，这才踏着晨曦出宫去。
宋元清一夜未归，姚贵太妃的死也不知到底是怎么回事，林月初在听雪堂睡了一晚上，却也睡得不好。
开门声一响，她便惊醒坐起身来，就见宋元清一脸疲惫的进了内室。
忙道：“你回来了。”
宋元清也是一愣，随即将林月初打量一番，见她不似一夜未睡，惭愧道：“吵醒你了。”
林月初摆摆手，问道：“到底怎么一回事？我这儿没得消息，也睡不安稳，元恩怎么样了？”
宋元清也没瞒着，把了解到的来龙去脉说得一回，又道：“是意外还是有人制造意外，都还没个定论。”
想起宋元恩那模样，忍不住又是一叹：“圣上已将贵太妃的死，交给元恩去查，想来很快就有消息了。”
林月初心里也不得劲，很是唏嘘一回：“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宋元清也不应，心里却越发沉。
是啊，好端端的，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
……
宋元恩平日里瞧着就跟个没长大的孩子似的，又贪玩又不好好读书，可到底是阳光少年一枚。
姚贵太妃一死，他周身便都围绕了一圈戾气，隔着老远都能感受到那股令人毛骨悚然的气息。
重华殿的宫人交到他手上，用的刑罚比丰帝用的还要重，还要吓人。
一人受刑，众人围观，光是在下首听着那些惨叫声，便都让人忍不住发抖。
显然是这法子奏效，不出一天功夫，宫人内侍的嘴都被撬开。
该说的，不该说，全部交代了，哪里还管得了贵太妃体面不体面。
姚贵太妃往日里与众位太妃明里暗里的那些龌龊，全部都抖了出来。
除了各位太妃，就连两宫太后都被牵扯上。
这么一查，倒是所有人都有动机去谋害姚贵太妃了。
有两宫太后作陪，众位太妃倒也半点不怕了。
丰帝却是惊得太阳穴突突直跳，这要是为了姚贵太妃一个人，把成帝留下的这些太妃太后都处置了，那还得了。
忙一边安抚宋元恩，一边把姚家人召进宫里。
姚家人知晓贵太妃死得蹊跷，倒也伸长脖子等丰帝给个交代。
可一下子把先帝的整个后宫翻出来，面上未免就有些不好看。
丰帝拿此事压一压姚家人，又允了些好处下去，示意将贵太妃的死，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姚家本是拿着一副好牌的，突然间变成了烂牌。
就算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得不承认，最好的办法就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当下好处便接了，又主动将姚贵太妃的死，归为意外。
宋元恩却不肯了，冒冒失失的冲到御书房，龇牙裂目的质问丰帝。
“圣上不是将此事交由臣弟彻查的吗，为何臣弟还没查出苗头来，便已盖棺定论了。”
丰帝一个头两个大，转移话题道：“如今天时热得厉害，贵太妃的遗体还是要早些下葬。”
又道：“朕已拟好了追封圣旨，七弟且看看。”
姚国公见这孩子眼圈发红，也是一叹，忙劝道：“你母妃素来爱美，如今天时热，确实不能多停灵。”
又意有所指道：“你母妃素来是个深明大义的，便是泉下有知，亦不会觉得不妥。”
宋元恩虽天真单纯，可又不是蠢，自然晓得丰帝此举的意图。
可他要的左右不过是个真相罢了，可如今什么都查出来，就把真相盖死，心中多少不忿。
但想起母妃往日的教诲，他到底没再说什么，只得不甘愿的默认了贵太妃死于意外。
或许是出于补偿的心里，贵太妃被追封皇后，以皇后规制下葬皇陵，只未与成帝同陵。
姚贵太妃的事了却，往南疆边境一去数月的白芨也回了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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