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三国而到北晋,再到绵延近两百年的南晋,大晋国可谓历尽沧桑,虽然偏居一隅,苟延残喘,可北方诸国生灭,南晋却只强弱交替,虽数次几乎亡国灭祖,却终究生存了下来,为政之道自然有其别致之处。
魏王北伐归来,皇帝司马徽率群臣于宣成门北五里相应,又在宫中大摆宴席,彰显其功,对于魏王司马议这个向来不受父皇待见的儿子,这几乎堪称头一遭,群臣几轮恭维劝酒之下,司马议便喝得有些迷迷糊糊。
“我大晋绵延三百年,赖得祖先庇佑、将士用命、诸臣工谋划,才得以今日之胜,然那辽燕在北方横行无忌,那慕容沁更是号称小战神,历来征伐,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此番却败在我儿手中,我儿可谓居功至伟。”皇帝见酒席过半,高声笑道。
众臣工自然更是恭维之声遍起。
司马议略有些摇晃的站起身来,高声道:“父皇谬赞,议儿身为我大晋王族、父皇之子,杀场用命不过是职责之内,不敢当父皇夸奖,北方之胜,正如父皇所言,皆赖今日大殿之中诸将士臣工,儿臣不敢居功。”
皇帝司马徽闻言,脸色更是喜悦。
和前面几代帝皇一样,司马徽继承了司马家重谋略而略少血性的性子,故而寻常时候更看重哪些才华出众的皇子,对魏王司马议这等只知沙场征伐的儿子并不十分亲近。
可大胜便是大胜,自之前北府军瓦解之后,南晋已经数十年不曾有过如此扬眉吐气的时候了。
“我儿谦虚,我儿谦虚,诸位可看见了?”皇帝笑道。
一白须白发的老者缓缓从案台之后爬起,颤巍巍走到殿中,朝着皇帝行了一礼,才道:“魏王殿下有勇有谋,实乃皇家之幸、大晋之幸啊,臣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诸臣工闻言,鄙夷于那老者同时,皆是高声道:“臣等,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皇帝摆了摆手,笑道:“好啦,他年纪尚小,虽立得如此大功,诸位爱卿却不可太过赞誉,令他昏了脑袋,议儿。”
司马议听得父皇召唤,走出坐席到得大殿之中,躬身道:“儿臣在。”
“你立有大功,自当重赏,只是你既是我儿,便该当如是,且不可因此傲气。”司马徽笑道。
司马议拜伏在地,道:“是,儿臣省得。”
司马徽沉吟半晌,道:“朕赏你黄金五千两、白银两万两,绸缎一千匹,西凉军马二十匹,再赐你北都将军衔,赐兵符、天子剑,掌北方四郡十三营兵马,替朕镇守北方,你看如何?”
南晋富庶,黄金、白银、绸缎虽多,对于魏王来说却算不得什么,可那北都将军、掌北方四郡兵马,便当真可谓重赏了,忙道:“儿臣不敢,父皇赏赐太重,还请父皇收回成命。”
司马徽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神色,却故作严肃道:“天子之言,便是圣旨,命你镇守北疆,不是让你作威作福,而是要你继续发挥你的天分,护佑我大晋安宁。”
司马议再不迟疑,拜伏道:“儿臣谢陛下恩典,愿我大晋福寿绵延,万世永昌。”
对于司马议受封,殿中众臣工虽异口同声的夸赞,暗地里却难免有人欢喜有人愁,譬如太子司马承、齐王司马儒……
“他一介匹夫,算个什么东西?不过打了一次胜仗,尾巴便翘到了天上去,那是他打赢的么?那分明是哪个不知哪个山野蹦出来的土猴子替他打赢的,哼,父皇也是老糊涂了……”司马儒一边喝着闷酒,一边低声向身旁一席暗黄袍子的司马承说道。
只是还没到等他说完,司马承便是沉声厉喝道:“说什么胡话?父皇圣明,岂容你我诽谤?”
司马议心中虽然不屑,却做出一副惊慌模样,忙微微躬身道:“是,臣弟说错话了。”
司马承默了半晌,才幽幽道:“不过你前面一半倒是说得不错,这仗,不是他打赢的,而是那个……土猴子,嘿,有趣,有趣,本宫倒想见见此人,看他是何等能耐,竟连番使得那辽燕小战神受挫,更只用一万兵马便攻下吴郡大城……”
司马儒皱眉道:“皇兄恐怕太高看他了,若非南方有我大晋数万精锐牵制,此人如何能够做到这般伟业,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司马承却不解释,对于司马儒,他虽然亲近,却并不太看得上,在他眼里,唯有那位常年隐世不出的六皇弟司马周还算有些本事,至于其他人……都不过是土鸡瓦狗,更何况愚蠢如司马儒,他还不屑于跟他解释。
可那个名叫唐简的,却着实让他倍感兴趣。
魏王回到座位,又多喝了几杯,正自高兴,一个宦官却是快步走到魏王身后,伏身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递给他一张纸条,这才推开。
司马承自然看见了这一幕,饶有兴趣的看着魏王脸上纠结的神色,却不想魏王忽然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两人目光相对,其中冷意泛然,彼此敌意丝毫不加掩饰。
忽然,魏王司马议站了起来,走到殿中,躬身道:“父皇,儿臣有一事禀告,还请父皇主持公道。”
一旁的司马承不由一惊,心中暗自嘀咕,这些日子他知晓司马议必定声势大盛,故而严令手下收敛起来,该不会有什么把柄让司马议抓住才是……
群臣见司马议脸色沉凝,都是一脸疑惑的看了过来,大殿霎时安静。
皇帝司马徽有意无意的看了眼司马承这边,这才看向司马议,面容显得颇不以为意,笑道:“我儿起来,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只听司马议高声道:“还请父皇明鉴,此番儿臣能在北方得胜,击退燕军,收复吴郡、周梁,幸赖一众将士用命,特别是其中新任的郊东营副都统,若非此人冒死牵制燕军后方、招募勇士、袭破吴郡,此战恐怕此时仍自对峙之中,此人实乃不世奇才,更是我大晋之幸、天赐猛将……”
吴郡之战,在场的文臣武将大抵都是听闻过的,那郊东营副都统唐简,不过一南逃汉人,被丢在那破败不堪的郊东营,却凭借一营废兵在这一战中搅弄风云,功勋卓著,魏王所言的什么不世奇才、天赐猛将在他们看来虽然显得略有夸张,却也并不过分,听闻事关那唐简,个个更是竖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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