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简立在一座无名山头,嘴里百无聊赖的叼着一根新长出来的草芽。
一名斥候从山下策马冲来,躬身行了一礼,道:“将军,四里外察觉敌军踪迹,兵卒约莫四千。”
唐简“呸”的一声吐出口中草芽,冷笑道;“他奶奶的,等了他们这么久,终于来了啊,传令诸部,各就其位,准备阻截。”
那斥候躬身道:“是。”
转身跑远。
一旁的方季成有些纠结道:“唐兄,你让一万二千人前去伏击那两千骑兵,却只带三千新兵来这里阻截四千敌军,这布置……怎么看都有些不靠谱啊。”
这的确是唐简的布置,他微微一笑,道:“骑兵步兵岂能相提并论?何况据张木华传来的情报,那骑兵统帅可是在辽燕也赫赫有名的周煌,号称辽燕青年四大名将之一。
老实说,即便是派一万二千人阻截于他,我也不甚放心啊,只盼那慕容沁当真心怀韬略、是个将才,能够抵御得住那周煌的冲击,否则,恐怕那一万二千大军就要交代在那周煌两千骑兵手中啦。”
方季成默了默,才问道:“那不知我们这边该如何动作?”
“阻截,”唐简道,“我们无需战胜,只需要阻截他们足够的时间,让他们驰援不得周煌,剩下的,就只能看慕容沁钟诚几人的啦。”
方季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仰天长叹道:“看来我方季成不是快将才的料啊……”
唐简却是瞧了他半晌,笑道:“正所谓天生我才必有用,方兄的才干不在行军打仗上,而在于镇守一方,有时候,能够镇守万里疆土,可比打下万里疆土更困难百倍,这叫做……帅才。”
方季成闻言,不由呆了半晌,转头去看唐简时,却见着唐简已然走远,忙喊道:“等等,唐兄,等等我,再给我讲讲,我还有什么大才干呗,而且你那句‘天生我才必有用’当真极好,是怎么想出来的?好像这只是一首诗的一句,全诗是什么,来给我说说,说说啊……”
……
慕容沁不得不承认,周煌不愧为辽燕名将,本以为那些荆棘草木足够阻截他一段时间,可周煌却将手下骑兵列成长长纵队,一路在荆棘之中蜿蜒前行,后军则只需尾随前军,则这些布置对他们的拖延效果便变得极为有限了,火箭阵发出的效果则同样不大。
眼见敌军渐近,列阵拒马之后的慕容沁一部显然有些慌乱,若非按照唐简计划、在这十几日反复进行抗骑兵冲锋演习,恐怕单是这一次冲击,就足以让得这些人方寸大乱。
慕容沁“伧”的一声抽出腰间重剑,大喝道:“大晋军,杀。”
众人随即大喝道:“杀、杀、杀……”
在滔天的大吼声中,本是已经有些散乱的两方大阵再次稳固,随即按照慕容沁将令,前后左右迅速变阵,弓弩手退后,三排手握长枪大戟的战士替换弓弩手位置抵在前方,将手中长兵器搭在拒马之上,矛头直指冲锋而来的骑兵,中间则是数百刀斧手、手握盾牌稳步站立。
而后面相隔足有三十余丈,则又是一排长枪手、一排刀斧手,最后才全是弓弩手,而三百骑兵则分立这阵型东西两侧。
这共两千人的大阵,造型颇为奇异,仿若刻意围成一个长方形,而中间则留下一片空地。
慕容沁立在全军最前,坐在马上,一脸淡然沉着,仿若全军之心。
没人看见,他持着长剑的手,握得那么用力,又止不住微微颤抖。
即便他自认才智过人、深通兵法,可毕竟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统兵作战,而且对手还是一个辽燕名将,统帅的更是两千精锐骑兵,这由不得他不紧张,可除了紧张,他心中更是翻腾不已,那是激动的情绪。
“昂”的几声战马嘶鸣,周煌一如他一贯的风格,竟直冲拒马,随即勒紧马缰,胯下良驹登时一跃而起,竟直直飞过拒马,朝着拒马之后的长枪队头顶压来,而他后面,则是无数的骑兵直冲拒马,虽然伤亡不小,可拒马终究一一被击垮、推倒,随即漏出一块缺口。
本是整齐的方阵前排登时乱作一团,长枪兵并不擅长近身作战,可后面的刀斧手却正是为这一场景所作的铺垫,无数的刀斧手往前压上,立时将大队骑兵战马砍翻在地,周围的长枪兵则顺势补上一枪。
只顷刻间,一个照面,前排双方死伤竟都过百人。
周煌手中持着一杆大戟,每一个挥舞间,便会多出一两条晋军人命,他胯下战马更是横冲直撞,加之围在他周围纵横驰骋的亲兵护卫,几乎让周围的长枪兵、刀斧手找不到任何攻击的间隙。
眼见前排即将被周煌冲穿,慕容沁终于率队赶到,他统帅的这队人马之前乃是唐简亲自挑选的亲兵队伍,个个都是郊东营中的凶猛力士,加之唐简调教,战力着实非凡。
本已经几乎冲穿防线的周煌一部再次被拖住,仿若陷入泥潭。
周煌不由大怒,区区千余步卒,竟能阻拦他的冲击,这让他心中的高傲有些破碎,手中大戟更是舞得有如疾风骤雨,只听他大喝道:“众儿郎,重新列队,跟随我后,随我冲杀。”
他身后亲兵立时掏出一方大旗,悬挂于长矛之上,高高举起。
周围本是散乱冲杀的辽燕骑兵看见大旗,纷纷聚拢而来。
已经冲到眼前的慕容沁心中一沉,大喝道:“传令弓弩手,攒射燕军将骑处。”
一旁的亲卫迟疑道:“将军,这样的话,我们和许多兄弟也在攒射范围之内。”
混战如此之久,双方早已纠结在了一起,特别是方才慕容沁率队冲击,更已经深入周煌亲兵附近,这一个命令下达,必定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慕容沁看着周围越聚越多的燕军,怒道:“去,传我将令,要死,那也是拉着两千辽燕骑兵赴死,我们不亏。”
那亲兵重重点头,勒转马头往外冲去传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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