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天川闻言，眸中精芒更甚，忽的大笑道：“唐公子当真好气魄，此等险境，唐公子也说去便去，昨日容儿与我讲唐公子与常人不同，今日所见，倒当真可见一斑。”
唐简闻言，不由转头看向那徐家小姐，只见她皙白的脸蛋微微染红，却似刻意转头看向别处一般。
只听徐天川轻叹一声，道：“只可惜徐某力有不逮，未能保唐公子兄妹安稳，心中倒着实有愧。”
唐简摇了摇头，正色道：“救命之恩岂非寻常？徐老爷如今只是让唐某前往接受查验，唐某自然无不应允。”
众人本都是犹豫不定，然则既有唐简率先发声，众人又碍于读书人的脸面，虽心中犹自惶恐，却也只能纷纷站起身来应承，毕竟如今辽燕骑兵已然入城，相比遮蔽于徐家门墙之下，总好过此时便流落街头。
徐天川也不多话，只说了些让众人不要担心之类的言语，道明明日午时便要一同前往督军府，便让众人各自回去收拾准备去了。
唐简正要随同众人离开时，却被徐天川出声止住。
“不知徐老爷留唐某可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待得众人都出了去，唐简才起身向着徐天川躬了躬身问道。
徐天川示意唐简坐下，面带微笑看了他半晌，才道：“老夫之前听小女说到，唐公子昨日夜半于长廊凉亭长叹汉家衰败，并向小女询问许多汉家故事？”
唐简怔了怔，又是转头看了看那徐家小姐，只见她一张精致小脸微带笑意，一双剪水眸子轻轻看着自己，这次倒并无避闪之意。
唐简点了点头，道：“是，昨日夜半无眠，这才出门游晃，倒不小心扰了徐小姐，还请勿怪。”
虽然他昨夜问这些话的缘由其实并非什么在乎汉家故事，而是为了知晓这是个什么时代罢了，可此时这话却显然是说不得的。
那徐家小姐只是轻轻摇了摇头，并不说话，发髻上朱钗挂坠轻轻摇晃，衬得她秀美的脸蛋更是娇艳。
徐天川轻笑道；“如今江北之地失落已久，江北汉人几乎尽皆胡化，如今便是我这江南之地的小家小院，也不免沾染不少胡族风俗特色，唐公子有此感叹不无道理，老夫惭愧……
然则老夫不甚明白，唐公子乃是读书人，想必天下大势也知晓不少，虽说江北东崖府倪阳镇如今为辽燕之地，关心汉家之事的人并不在多，可唐公子问出如今汉家谁是皇帝，如今又是何年代这些问题……老夫却十分不解。”
唐简怔了怔，皱眉道：“这些问题……有什么不妥吗？”
徐天川灼灼看了他半晌，才长叹一声，道：“唐公子难道不知，汉家如今准确来说，有四个皇帝？”
唐简又是一怔，嘴角喃喃道：“四个……皇帝？”
只听徐天川缓声道：“南晋、周游、闵然、徐汉，此四国皆是汉家国度，既然有四国，自然便有四个皇帝，而北方虽然大抵都是胡人统御，却也不乏些许汉家势力，其中自立称帝的自也是有的，如此，要问汉家皇帝如今是何人？老夫却也说不清楚。而各邦自有王朝历法，唐公子问小女如今是何年代，这便更是难题啦。”
唐简只听得耳晕目眩，猛地站起，呆呆出神。
他于江边之时见着水中倒影并非自己时心中已然惊骇万分，现在又知晓如今这年代竟不是自己所熟悉的任何一个时代，心中更是茫然无措，一时竟浑身僵硬，动弹不得。
“唐公子？唐公子？”
唐简听着徐天川呼唤几声，却许久不能回神，只是嘴角嗡动道：“果然是这样，果然是这样……”
徐天川与女儿对望一眼，眸中皆是疑惑茫然。
那徐家小姐走上前两步，微微伏身问道：“唐公子可是有什么疑问？我父亲经商天下，对世间形势也多是知晓的，若唐公子有何疑问，想必父亲大人能为唐公子解惑也说不定。”
唐简缓缓抬头看了她一眼，那秋水般的眸子亮得惊心，唐简伸手忽然握住她一双柔夷，声音微颤道：“秦汉晋唐、宋元明清，如今……如今……”
唐简连说了两个如今，却不知该如何发问。
徐家小姐被他忽然握住双手，心中颤动，想要挣扎却又挣扎不开，一张俏脸既羞恼又无措，闻言道：“我不知晓什么秦汉晋唐、宋元明清，秦皇汉武自是有的，可自汉末三国分立、大晋南迁之后便是无尽乱世，公子……你弄疼我啦。”
唐简回神，低头看见被自己捏得泛红的柔软手掌，一惊之下连忙放开，躬身道：“小子鲁莽失态，还请小姐勿怪。”
被唐简放开，那徐家小姐连忙退回父亲身侧，一张俏脸涨得通红，咬着薄唇，眸中竟是泪水盈盈。
她如今便要年满十七，这时节，少女大多早已嫁为人妇，她却依旧尚未出阁，如今却被一轻薄小子握手不放，心中羞恼愤懑自是难言。
徐天川却分明看清唐简方才确是激动异常，那轻侮举动想必也定是慌乱之下才有，只是若当真如此，他心中反倒更加疑惑了，这些寻常世事，如今江南江北便是平民也尽皆知晓，毕竟乱世数百年，想要不知道也难，可这样一个书生，却为何听了会有如此大的反应？而那几句什么“秦汉晋唐、宋元明清”更是古里古怪中透着玄奇，可无论如何他却也想不通其中关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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