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双唇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吐出一个字来。
“妈？”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让我感到意料之外的是，事情都已经弄成这个样子了，唐建勋在见到她的一瞬间居然，还愿意叫她一声妈。
但老太太脸上的表情却瞬间垮了下来，瞪着唐建勋的一双眼睛，充满了恶毒，各种各样难听的话语就像是连珠炮似的，从她的嘴巴里面冒了出来。
我想如果没有这个结界的话，她肯定会冲过去撕咬唐建勋。
看着这样的老太太，我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是暗自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唐建勋一脸不解的瞪着她，好半天才吐出一段字来。
“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老太太好像丝毫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问题，对唐建勋的谩骂越发的变本加厉，就连我们这些旁观者听着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干咳一声，赶紧站了出来。
“老太太，我实在是没有想明白，他到底和你有什么仇，什么怨，让你死了都不肯放过他。”
“就因为他从小体弱多病？就因为他小时候调皮捣蛋？还是因为他成绩比不上他姐姐，或者说是因为没有时刻把自己的姐姐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
“我不知道你对于他的姐姐抱有一种什么样的心理，但我想说的是，他姐姐是人，他也是，他们两个人都是你亲生的孩子，对于一个母亲来说，自己的两个孩子除了年龄和性别的差别之外，应该没有什么了，你这是在干什么？”
这一长串的话语，让老太太瞬间变得安静了下来。
不过我并不觉得这样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就能够唤醒她的良知，毕竟她已经这样生活了起码三十年了，要真的能因为一句话而改变性格的话，那绝对，不会让整件事情演变成眼前这个样子。
但这件事情不管怎么说都是人家的家事，我能够做的也只是稍微提点一下罢了，也不好太过于参与其中。
事实和我想的一样，老太太只沉默了一会儿，便又突然抬头看着我：“我们家里的事情用得着你一个外人来说？”
她说着这话的时候，眼神里充满怨毒。
我只能冷笑一声。
这句话或许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唐建勋，突然之间崩溃了一般的跪在地上抱头怒吼。
“妈！这么多年来，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告诉我呀，你告诉我，我改！”
唐建勋的咆哮，并没有让这个老太太对他的态度有所改变，反倒是越发的讨厌他了。
我甚至能够感觉得到这老太太身上的怨气变得越来越深，越来越浓，大有死灰复燃的架势。
刚才请来阴兵帮我对付这个老太太，就已经花了不少的阳气了，这要是再来一次，那我今天就得交代在这了。
为了避免这种事情发生，我赶紧从口袋里面掏出一张纸人扔在了这老太太的额头上。
曹老头给的纸有炼化怨气的作用，所以，当这张纸人贴在这个老太太的额头上的时候，我就发现老太太身上的怨气渐渐的消散了，甚至就连脸上的表情都缓和了许多。
没想到这玩意儿还有这种效果。
我心里面这样想着赶紧趁热打铁，又从口袋里掏出另外一张纸人来贴在这老太太的身上。
这一下子，老太太身体一个哆嗦，整个灵魂由绿色渐渐的变成透明的白，脸色看起来也变得慈祥多了。
唐建勋看傻了眼。
我不知道他是惊叹于眼前发生的这一切，还是在这之前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母亲还有这么慈祥的样子。
“妈？”
唐建勋小心翼翼的喊了一声。
老太太一张慈祥的脸上勾起一抹微笑，轻轻的朝着他招了招手。
唐建勋见了之后，赶紧把自家媳妇儿交给旁边站着的唐建国，然后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一双眼睛里满是泪花。
“妈！”
“你还活着的时候，我就特别想问你，别人家都是重男轻女，为什么到了我这里我就这么不受待见？”
“我还特别想问你为什么要抛弃我，选择姐姐，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姐姐的成绩确实比我好，也比我聪明，可是你看哪一次过年过节的时候，姐姐给你打过电话，给你买过东西？甚至在家里面的时候都没怎么用，正眼瞧过我们。”
“为什么即便是这样你都不怪她，反倒是一个劲的埋怨我？为什么！”
话说着，跪倒在地上，双手一揽，想要抱住老太太的脚，可惜老太太现在已经是魂体了，他不顾一切的抱住的只有一把空气。
老太太的眼角滑过一滴泪水。
这一幕不仅仅是唐建勋愣住了，就连我也愣住了。
爷爷还在的时候，他告诉我，鬼是灵魂状态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没有实质性的身体，所以他们不会出汗，不会排泄，更不会流泪。
若非大悲大喜，否则，鬼魂是不可能产生异象的。
更让我感觉到惊奇的是，这滴眼泪从老太太的脸上滑落之后，竟然化作了一缕淡淡的荧光，朝着我飞了过来，最后钻进了我的额头里。
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额头，却发现似乎并没有什么变化。
正当我感觉到奇怪的时候，老太太慈爱的伸手，轻轻地摸着唐建勋的脑袋。
“儿啊，妈知道妈做的不对，但如果可以让我重新活一次的话，我还是会这样做，你根本不知道我们当时的处境，我真的没有办法。”
这句话让唐建勋哭的更厉害了。
虽然这件事情并没有发生在我身上，但是，我特别能够理解唐建勋此时此刻的心情。
伤心，不甘，但又无可奈何。
他做不了什么，我也是。
要不怎么说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而是人呢，因为你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身边的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我忍不住长叹了一口气，一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雨停了，在微风的作用下，满天的星斗若隐若现，就像这个老太太对唐建勋的爱一样，似有似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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