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夫人看不过眼，招了招手，唤道：“楠儿，过来祖母这里。”
顾凝楠跑了过去，一头扑入祖母怀抱，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摆出楚楚可怜的模样。
在侧说话的达官显贵妇人们见状，略有些为许氏叫屈。方才这位吴老夫人，面对许王妃时，一派客气、讨好模样。
转对许氏时，以她婆母的身份不断鸡蛋里挑骨头，很是刻薄。
大家都知，吴老夫人所宠的庶女，身上流着她吴家人的一半血。其人偏心至极。
世子妃与许王妃这对上敬下孝的婆媳，与吴老夫人的刻薄、偏袒，形成鲜明对比。
世子妃主动提及，“大姑，我很是喜欢玉儿，你们今晚不妨留在王府，让我们好好招待你们。”
许氏看了看一旁面露不悦，眼神冷峻的婆母。
世子妃注意到这点，握住许氏莹白纤细的手，对着吴老夫人道：“想必老夫人是心疼于我姑姐的，自然愿意让我们一家人好好团聚。”咬重“一家人”，为提醒吴老夫人这一点。
在众人面前，也彰显了顾相与许王府关系匪浅。
吴老夫人瞧见端庄贵气的许王妃看朝这边，因对方身份尊贵，高她不少。不得已赔笑脸，破天荒露出笑容来，“忆儿啊，今晚你便好好留在亲家母身侧，侍候你母亲。”越是装得亲近，她越讨厌许氏。
许氏一怔，这是婆母第一次唤她小名。意识到是当着母亲的面，婆母才如此，稍有些寒心。
前院，赴宴的男宾客分散在各桌，饮酒畅谈。
顾林渊问起，“夫人和小姐们可好？”
婢女道：“方才二小姐送给郡主的仙鹤画，与大小姐前两日赠给王府主子们的香囊，图案完全重合。”
顾林渊追问：“之后呢？”顿下拿酒杯的动作，面露不悦之色。
深明二丫头的画，定然是抄袭于大丫头。这等不入流的手段，与殿试搬弄他人文章博名无异，他最为不屑。
婢女道：“大小姐代替姐弟四人送礼给郡主。二小姐嘲讽大小姐学得一手好刺绣，乃下人所为。”
顾林渊脸色一沉，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顾凝楠此举，令他下定决心要找人更加严厉的教导她礼数。
这些话，一旁的许王爷、顾老爷子，自然全都听清楚了。
“都是小孩子家家的，年幼无知，待她长大便会懂事。”许王爷宽慰顾林渊，举起金樽，和颜悦色道：“林渊，亲家公，来，本王敬你们。”
顾林渊更为愧疚，回过神来，举手投足间谦和有礼，“岳父大人，小婿教女无方，该是小婿敬你们。”分别敬酒两位长辈，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许王爷嘴角笑意更浓，赞叹了顾林渊几句，与众人齐乐。
女眷席位这边。
许氏嘱咐顾凝玉给外祖母等长辈奉茶。
顾凝玉端着茶盏，以尊卑顺序，从徐氏那边转来吴老夫人这边。
顾凝楠眼望着正得主位众人宠爱的顾凝玉，心生妒忌，忽然想到一计。
她起身迎着顾凝玉的面撞上去，提高音量嚷嚷，“大姐姐，让楠儿来吧！”
正要开口拒绝，顾凝玉见顾凝楠的手脚快速袭来，机敏意识到她的意图。佯装失手，将茶水往自己衣裳上泼去。
顾凝楠尚未来得及看清楚，只听茶杯“咣当”一声掉落在地，破碎成渣，裙摆被溅了水渍。带着哭腔，满口诬赖，“大姐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楠儿，可你也不必这样待我。怎能用茶水泼我呢？”
“玉儿，你愈发没规没矩了！”吴老夫人不辨是非，先入为主帮衬着顾凝楠责怪顾凝玉。
顾凝玉嘴角一闪而过一丝冷笑，提着被茶水浸湿的裙身往惺惺作态的人眼前一晃。
又转对气焰难消的祖母，撞见祖母皱纹斑驳的脸，摆足委屈模样，“祖母，是二妹妹急于抢茶杯，她泼了我一身茶水。这已非第一次，还请祖母为我做主。”做主，就凭祖母，必定不行。
吴老夫人前额紧皱，一遍遍看清楚顾凝玉的裙身，阴鸷的神情转为惊愕。
这一场面，引起众人的注意，人证物证俱在，顾凝楠显然占不了上风。
徐氏坐不住了，款款而来，取出手帕替外孙女擦拭裙身，转眸问：“亲家母，你可看清楚了？”
吴氏欲狡辩，“楠儿年幼无知，她一时失手，全非故意……”
“玉儿，随外祖母去换衣裳。”徐氏拉着顾凝玉的小手，借机支走许氏，“忆儿，随母妃来，去翻你幼年的衣裳给玉儿换。”得了一句偏心之言，徐氏便确定了顾家老夫人的心是如何恶。
“是，母妃。”许氏莲步移来，与母亲、女儿去往后院。
留待在远处的吴老夫人因许王妃丝毫不给自己面子，听一句“解释”，而生闷气。暗自腹诽：高门大户出来的又如何？女儿照样得在我脚底下，对我百依百顺，大气不敢出一声。不过是狐假虎威，依仗着你夫家是王府，才敢对我吹胡子瞪眼。
后院里，纱月在内室，伺候顾凝玉更衣。
徐氏与女儿坐在塌上说话。
憋了许久，也酝酿了一肚子话，徐氏叮嘱许氏，“忆儿啊，你那婆母的秉性，我今日也看清楚了。原来她对你和玉儿，总这样不分青红皂白一顿责怪，是真的。”
许氏习惯了受委屈，到了母亲这儿，却不想瞒了，“婆母这些年委实时常这样，若夫君在还好，只是连累玉儿一个孩子也跟着受苦。”
“忆儿，这便是你的不对了。”徐氏知女儿是被保护得太好，虽是人人要夸一句的大家闺秀，可终归无法护好自己，更何谈两个孩子。又道：“你要对吴家的人多加警惕，包括刚才颇有心计的凝楠，她不过一个十岁女孩，便学得这一手专为陷害人的手段。来日，更加不堪设想。”
许氏颔首，心里动荡不安，若叫她立时学会防人，并且反击的手段，未免赶鸭子上架。
徐氏秾睇女儿的面容，知她性子温吞，一时难劝服。将近日发生的事，传于她耳边，“听说前时派歹人刺杀玉儿和轩儿的幕后黑手，有她吴家使的力。忆儿啊，为了两个孩子，你合该学得多个心眼。省的一直受人欺负。”
此时，换上新衣裳的顾凝玉出来，欠了欠身子，“外祖母，母亲。”两位长辈的谈话，她其实一字不落地听完了。庆幸外祖母知晓吴家人的祸心，也帮着劝服母亲。
徐氏面对孩子，一脸慈爱，与许氏模样相像的脸，肤色白皙，皱纹极少。比较吴老夫人，要显得年轻许多。和言细语道：“玉儿，你到院子里去玩吧。我与你母亲说会儿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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