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凝玉与纱月沿着银杏树小径，往蘅芷院的方向去。
途中，清凉的风掠过，吹得翠绿的树叶沙沙作响，春天的气息蔓延在周遭。
一时感受到世间的美好，顾凝玉顿下脚步，目光所至是那片新绿，叶动的旋律呢喃于耳畔，可爱又黏人。
纱月顺着小姐的目光，观赏了片刻，取笑道：“小姐原来是个灵性的人，平素喜欢听水流急促的声音，还喜欢看风吹树叶。”
仅仅是情不自禁的，就会被吸引，是喜欢么？
想来是前世一贯闻新人笑，独自对着四季美景唏嘘。而后，在漫长的孤寂岁月里，莫名傻傻的期许，终日为伴的一花一木能像人一般理解她。
顾凝玉笑语盈盈，发自内心的喜悦，毫无防备地吐露心声，“我听潺潺流水声，是因它能让我静下心来，暂时忘却烦忧。”
纱月纤细白皙的指节轻轻抚摸小姐的小脸，凝视半晌，温柔一笑，“原来奴婢未看错呐，我家小姐不过十一岁，便能说出仿佛亲身经历过世态沧桑的话。可，你还是个小丫头啊！理应无忧无虑的。”说着，又轻轻抚摸着小姐的头。
打从见到这位小主子，就能觉察她异于普通孩童。也不知怎的了，每每见到与小主子年岁不相等的懂事，甚至是成熟，她都有一种心疼感。
“纱月，谢谢你。”感知到温暖的善意，顾凝玉的心颇为触动。
纱月摇摇头，不卑不亢，出自内心的喟叹，“小姐常对纱月笑，那该多好。”
顾凝玉展现暖暖笑容，宛若欣然盛放，迎来蝴蝶的小百合花，芬芳醉人。她拉着纱月的手，继续前行。
入了蘅芷院，两个弟弟尚未下学回来。
许氏暂且出门去了，顾凝玉坐在凉亭里，侧耳聆听树叶响动之声，随着它的节奏拨动琴弦。方才行走途中，她一时想到如此游戏。她六岁起，弹得一手好琴的母亲，就开始教她弹琴。
纵然能听出她小小年纪，琴艺就已臻化境，大家也会见怪不怪，顶多感叹一句夫人教得好。
纱月从未听过这般恣意而为的曲子，灵动中带有欢乐趣味，“小姐弹得极妙，奴婢都不知该用何种极致夸张的溢美之词赞你了。”
“好么？”风声停歇了，沙沙声自然也止了，顾凝玉试着再去拨动琴弦，指尖覆在琴弦上不知从何动起，“可惜我忘了方才是从何弹起的。”
纱月忆起渺渺琴音，玩味一笑，迷糊的小姐，真真是可爱至极。
“姐姐！”
小兄弟二人下学归来，撞见姐姐正好在竹亭等他们，欢欣鼓舞地跑去。
顾宁轩眉眼尽带笑意，“姐姐，你很快便能去上学了。”
虽是尽在掌握的事，顾凝玉却有几分意外，“很好。”
“姐姐在弹琴么？我和珂儿刚刚便听到琴声了，你可否教我弹那支曲子？”顾宁轩道。
顾凝玉堪堪拨动琴弦，恰好风又起，再次翻奏叶动之律。捋清七弦的先后顺序，她大概有些记忆，“小轩，你看，先从徽弦起。”纤细白皙的小手覆上弟弟的手，带动他弹奏。
顾宁珂在旁侧耳倾听，一曲终，音罢暂歇，拍手称好。
“珂儿弹么？”顾凝玉问。
顾宁珂重重点头，立在她身侧，顾凝玉以同样的方式教他，再度弹一遍，连她也能记住节奏。
许氏与顾林渊回来，正好看到女儿在一旁教导两个弟弟弹琴，其乐融融的场景。
顾林渊面露喜色，信步融入欢悦气氛中，夸了女儿几句。思及二丫头，开始心有不满。对比楠儿，仅仅大她将近一岁的玉儿，却比她懂事多了。
顾凝玉浅浅一笑，提及，“父亲，小轩说，我很快便能去上学了。”
顾林渊道：“我与你母亲商议一番，已额外腾出一间院落用于族中女眷的教学，玉儿今后便在博览院学习。”
“是。”顾凝玉唇角溢出发自于心的笑容，以往她是个爱偷懒的，不爱似男儿一般焚膏继晷地刻苦读书。现下不同，拥有前世记忆，能理解诗文中蕴含的意思，重头来过再去温习，不失为一件好事。
正在此时，守门的侍卫前来禀报，“大人，五皇子前来拜访。”
素来尊贵如殿中金佛的司徒昱修，前世到过她宰相府的次数不超过两次，于今竟主动上门。顾凝玉猜测，是冲着她来的，有救命之恩在，多少也得去招待一番，“父亲，我和小轩、珂儿去迎客。”
得见女儿的懂事与大方，顾林渊欣然答允，“玉儿懂事，为父甚为欣慰。去吧，好生招待五皇子。”
顾凝玉携两个弟弟，往相府大门方向过去。
走在海棠花边廊庑上，顾凝楠瞥见顾凝玉带着自己的弟弟，和顾宁轩随侍卫前行。顿生疑窦，支使婢女，“秋兰，去打听顾凝玉要去何处，做何事。”
秋兰脸色一僵，二小姐素来视大小姐为肉中刺。一听底下人道句大小姐的好，便恨得跺脚，愣是不让人说话，尤其是大小姐的事。太阳打西边出来，竟关心起大小姐的事来。
顾凝楠音量拔高几度，“还不快去！”
秋兰被这架势唬惯了，无奈地退下，硬着头皮找人打听。
稍后，秋兰快步赶来，转述，“二小姐，大小姐是代主君去迎客，五皇子来了。”
五皇子，是那位冷面，又备受陛下宠爱的贵气之人，顾凝楠油然而生出妒火。父亲是糊涂，五皇子那般人，岂是顾凝玉这等浅薄的人能伺候得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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