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红袍中年人倒也警醒，好像感觉到了陆念情的在意，毫不退让地冷厉看向他，眸中闪过一抹肃杀。
陆念情不以为意，微笑而对。
牧默作为上位者已久，于察言观色上自然早便炉火纯青，他当然注意到了那几位长老不善的目光。上位者自当有驭下之术，牧默很清楚这其间的龃龉，所以现在他也是装作没看见，轻轻咳嗽几声，淡然道：“诸位，我右手边这几位便是自辽州而来的客人，我们……”
然而，左手边坐在第二位的褐袍老者似乎根本不给牧默面子，不待他说完，便是冷声道：“我族不欢迎外族人。”
牧默眉眼轻垂，神情却依旧平静。
至于陆念情，老神在在的，波澜不惊的样子。
一时间，帐篷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褐袍老者嘴角直抽，却也不知该如何打破这安静。
最后还是红衣中年人笑了笑，开口解围道：“好了，贺老。我族虽然不欢迎外族人，但远来是客，我族对于客人却都是以礼为先，断不可失了礼数。”
他明明在笑，可落于陆念情眼中却是透着凛冽的气息。
牧默也是在此刻恰到好处地开口道：“南小哥所言不错，正该如此。更何况，这一位是当年陆君上之子陆念情，与我们也算有善缘。”
“小子陆念情，见过几位长老。”尽管面对好几人不善的目光，但陆念情仍然是镇定见礼。
那些长老中，目光不善的自然都是爱搭不理，余者还是都报以微笑。
至于那些想故意挑刺的，当然也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左手边最末位的虎皮衣大汉抱起肩，冷哼一声：“君上？族长这话可是有些莫名其妙了。燕国早在二十几年前便亡了。我族只敬天罗云莲大神，可不管什么陆忘情的善缘。再说了，我们跟那陆忘情本就没有善缘可言。当年若非他，我族又怎么掺入南方诸国的混战，也不至于这么多族人死亡。”
牧默挑了挑眉。
他确实能想到这些长老定会发难，倒是没有想到比其预期中的还要激烈些。
到了这个地步，他再不说些什么，倒有些不太好了。
但见他蹙了蹙眉，沉声道：“够了。客人面前，怎能如此失礼。我们先听听陆小友的来意不迟。”
在座的所有人并不傻，其实都能猜到陆念情三人为何而来。不过，有些话，到底是要陆念情自己来说才有意义。
陆念情也早等着牧默这样说了。
他微微上前半步，云淡风轻道：“我等来此，是想再续前好。若是可能的话，只需回到我爹那时一般就可以。当然，若是贵族需要更多，我们亦可提供。”
虎皮衣大汉满是嘲讽地大笑：“再续前好？小子，你当我云弥族是什么？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陆念情并没有因虎皮衣大汉的话而动怒，温然应道：“我们燕，当然自始至终把贵族视作朋友。这次来，也是因为燕暂时遇到了困境，若能得到贵族的帮助当是最好，如果贵族不愿意，我们也不会强求。”
褐袍老者冷笑了一声，不无讽刺地说道：“朋友？无非是将我们视作用来渡过难关的工具罢了。如果我族不会御兽术、不通符咒，你们会将我族放在心上？”
“人，最重要的是看得起自己。”陆念情笑了笑，“这位长老，如果你觉得贵族存世，只是因为御兽术和符咒，如果你觉得我们于贵族相好，并非是贵族值得共患难、共喜乐，那我觉得，多说无益。”
褐袍老者一下子脸都青了。
这一通话，没带一个脏字，却分明锐如刀剑，字字戳心。
洛海棠在旁莞尔。
说到“耍嘴皮子”，陆念情真的没怕过谁。
说话的艺术，他可是太了解了。
那边褐袍老者说不出话，虎皮衣大汉却还想说些什么。只见他眼神凶狠，显然是有开骂的意思。
谁料这时候，那红衣中年人却是鼓起了掌。
这一鼓掌，褐袍老者和虎皮衣大汉等人都懵了。
怎么还鼓起章了？
连牧默也有些诧异，不知红衣中年人要搞什么花样。
陆念情则是微笑看着红衣中年人。
红衣中年人略略上前半步，负起手，幽幽道：“陆小友说得确实有些道理。再续前好也并非不行。”
听到红衣中年人的话，褐袍老者和虎皮衣大汉更加震惊了。
他们脸一黑，心里都在腹诽红衣中年人到底想说些什么。
他们不该是一条战线的么？之前不是说好要阻止燕与云弥族联合的么？到底搞什么鬼？
牧默的神情也微微沉了下来。
他可不相信红衣中年人突然就回心转意了，其一定有别的目的。
陆念情倒是还很镇静。
因为他自信。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有什么好怕的。
他温润问道：“这位长老的意思是？”
红衣中年人嘴角浮起一抹诡笑：“若是陆小友能答应联姻，和我族候补圣女曲襄结为夫妻，再续前好便是顺理成章。”
安静。
难以想象的安静。
帐篷中除了红衣中年人外的所有人都怔住了。
好家伙，这是哪一出？
一直都非常冷静的陆念情此刻也有些傻眼，实在是哭笑不得。
牧默看了红衣中年人一眼，有些不愉地说道：“祁连长老，你在说些什么？今时所论，岂可儿戏？”
红衣中年人冷笑一声，毫不退让地回望牧默：“族长，在下可没有儿戏。至少，这是我的条件，也是其他很多长老的条件。如此的话，我们可算是退让许多了。”
褐袍老者和虎皮衣中年人对视一眼，虽然都大感奇怪，但还是态度一转的附和起来。
毕竟，他们这批人可是以红衣中年人为首。
陆念情和洛海棠对视一眼，无奈摇头。
他摊了摊手，苦笑一声，正欲说话，却被牧默铿锵有力的一声沉喝打断了：
“我不答应。莫说陆小友了，纵然是我，也不可能答应这么荒唐的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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