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临近高考，家里的气氛就越紧张。饭桌上没有人开口说话，只听得到食物咀嚼的声音，程昱吃了两口就失去了胃口，放下筷子停止了进食。
“昱儿，怎么不吃了？是不合胃口吗？”江老太太也停了筷子，看着程昱关切地问。
吃了十多年的饭菜，怎么可能会突然不合胃口呢？
程昱摇摇头，说：“不是。我不太饿。”
“瞎说，学习那么辛苦，怎么可能不饿。”江老太太假装阴沉了脸。柔声地训斥，“没胃口也要尽量多吃点，这样才有精力身体才能好。你有什么想吃的就跟姥姥说，姥姥晚上给你做。”
“姥姥，不用那么麻烦，你做这么多菜。我也吃不完。”程昱看一眼面前的四菜一汤，无奈地重新拿起了筷子。
“吃不下就别吃，从明天开始重新恢复训练，你就有胃口了。”江良征突然发话，只是一开口就不是什么能令人感到高兴的话。
“什么恢复训练？吃你饭别瞎说！”江老太太生气了，而且从来不会给江良征面子，“成天就知道打打杀杀的，脑子里除了训练还知道什么？草包一个！”
“你！”江良征气得差点摔筷子，两个人结婚几十年了，这样大大小小的争吵不知道发生过多少次，但是每一次江良征都能被气得半死。
“昱儿，别听姥爷的。你就安心学习，什么也别多想。”江老太太慈爱地看着程昱说。
程昱没说话，只是迅速地扒玩碗里的饭，对两人说了一句“我吃饱了”，然后就离席了。江老太太那眼神狠狠瞪了江良征一眼，那意思很明显，就是怪他说错话。江良征心里有气撒不得。只能闷头继续吃饭，饭桌上又恢复了最开始的寂静。
方瑞雪还是蹲在校门口的那个花坛边上，看着少了很多的学生进进出出的，同她一样来送饭的家长也不少，但是只有她是没等到人的。方瑞雪的两只眼睛一直来来回回地盯着过往的车辆看，可是从里面下来的人，没有一个是她要找的人。
如果等不到人，难道她要把这一大袋东西原封不动的拎回去吗？方瑞雪看一眼自己手边的袋子，心情有一点忧伤。
“你怎么来了？”熟悉的声音突然在头顶响起。方瑞雪仰头一看，程昱就站在逆着光的地方，面带倦色地看着她。
她连忙站起来，拍拍裤子上的灰，往程昱身后看了一眼，问：“你怎么没坐车？”
“停在前面路口了。”程昱说，“找我有事？”
“喏！”方瑞雪指指自己脚下的东西，“干妈让我拿给你的。”
程昱走近了，还没打开袋子来看一看。就露出一个浅笑：“这次又是什么好吃的？”
“不知道，我也没看过。”方瑞雪拎起袋子递给程昱，袋子有点重，她一路拎过来的时候，手掌都勒红了。
“让芳姨别费心了，我不愁吃不愁喝的。没她想的那么辛苦。”程昱接过东西说。
上次过来没见着人，所以这次方瑞雪仔细盯着程昱看了两眼，发现他在说谎：“还是辛苦的，你黑眼圈都出来了。”
“有吗？”程昱摸摸自己的眼睛下面，“我这是天生的。”
方瑞雪偏头一笑，她才不会相信这么简单的谎话。
“你是不是长个了？”程昱突然伸手，凌空对着方瑞雪的头顶比划了两下。
“真的吗？”方瑞雪有些惊喜地睁大了眼睛，摸摸自己的头顶，一脸期待地看着程昱。
程昱往她跟前靠了两步。以自己为标尺，对比了一下，然后肯定地说：“是长高了。”
两个人不过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方瑞雪的眼睛最好对着程昱胸口的位置，她眨了眨眼睛，偏了下头。把眼神从程昱衬衣胸口的校徽图案上移开，感受着从对方身上传递过来的热量，脸突然就红了。
程昱对比完就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现在已经到我下巴这儿了。”他说。
方瑞雪下意思地盯着他的下巴看了一眼：“感觉也没有多高啊？”如果只到程昱的下巴那儿的话，看起来也才一米六的样子。
程昱噗呲一下笑了，然后一手压上她的脑袋：“可真是贪心啊，你以为只有会长高，别人就不会了吗？”
方瑞雪垂着眼，感觉那只手在自己的头上拍了两下才离开，等那只手离开后，她才抬头看了一眼程昱。视线直直往他的头顶掠去。
“我没觉得啊！”她说，“是不是因为你瘦了，所以有一种长高的错觉。”
程昱就像是一根拔节的竹子，在五月的阳光下迅速地成长，方瑞雪眯着眼睛打量，即使踮起脚她也不一定你能和程昱一样高。
清脆的预备铃响起。校门口已经不见了往来学生的身影。
“这是最后一次。”程昱拎着李兰芳满满的心意和方瑞雪道别，“等考完，我会亲自去芳姨的店里。”
“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方瑞雪冲他挥挥手。
“功课别落下了，考不上高中部你就没脸来见我了。”程昱最后嘱咐道。
方瑞雪勾唇一笑：“你放心吧，就算我没脸见你，你自己不也会来吗？”
程昱的身影消失在学校门口，热闹的街上就只剩下方瑞雪一个人，还有一只窝在树荫底下打盹的大黄狗。
这学期开学的时候，方瑞雪就已经从五班调至了三班，程昱给她定的年级前一百的目标，她一直都有努力地完成，最近的两次模拟考，她的名字都在一百名之内，对于直升附中本部，她还是很有信心的。
只是等到她升上高中，学习的地方却不会是程昱曾经学习和生活过得地方了。
学校门口的外墙上，那张土地规划通知书已经贴了大半年了，经历了风吹雨打，还是牢牢地贴在墙上，连边缘都是完好无损的。高一高二的学生已经搬到了新的校区上课，而程昱他们，将会是老校区的最后一届高三毕业生。
“报告。”程昱站在教室门口，第二次预备铃已经响过了，他迟到了十分钟。
“进来吧。”讲台上的数学老师刚刚翻开试卷，对于迟到的学生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就让他进教室了。
“老师！不公平啊！上次我就迟到了一分钟，您就罚我多做了半张试卷！”下面有其他的同学在抗议。
数学老师神神在在地推了一下鼻梁上的眼镜，对那位抗议的同学说：“你是想让我罚程昱多做两张试卷？或许两张不太够，你觉得三张如何？”
全班哄堂大笑，那位发表抗议的同学胀红了脸，站在讲台上的数学老师自己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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