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氏递上降表,晏军得胜还朝。
战场已经清理完毕,除了留下一名将军在月氏暂作监国外,大军人马凯旋而归。
沙漠在夕阳下看来,如同一床巨大的毯子铺到天边。
阳背山下,哥舒唱挖好了一个大坑。
明月珰穿上了汉人女装,把战甲放下去,再把飞月银梭放下去。
十二年,飞月银梭就像她的另一只手臂,指尖从枪尾松开,隐约有些不舍。
哥舒唱道:“珰珰,可以不用这样,你可以留着它们。”
“不。”
明月珰把手收了回来,胸中有种惨烈的悲壮,对月氏,对飞月银梭,对这战甲……它们是她生命的一部分,她眷恋着这一切,然而,她更想过另外一种生活,要重新开始,所以毅然地割舍。
她捧起一把沙土,掩埋战甲和兵器,掩埋这场曾经。
石碑竖起,哥舒唱用重罗剑在上面刻道:“明月苍之墓”。
“从今天开始,这世上再也没有明月苍。”明月珰长长吐出一口气,仿佛要在这一口气里,把前尘往事一起吐尽,面向哥舒唱,道,“我只有你了……如果你抛下我,我怎么办?”
“不会有那一天。”哥舒唱的声音轻却极坚定,握住她的手。
夕阳如梦,大漠无边,尘世间唯有面前这个人可以真实地把握。
两个人相视一笑。
“回去晏朝,会怎么样呢?”
“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你打了胜仗,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吧?”
“也许。”哥舒唱说着,对她轻轻一笑,“你不要想太多,这些事,我会解决。”说罢把缰绳交到她手里,“走吧。”
两人翻身上马,夕阳将人和马的样子拉得长长的。大漠的黄昏,风中已经有些冷意,但沙土还散发着余温,马慢慢地向前走,明月珰忽然向哥舒唱伸出手。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两匹马慢慢地走向大晏。
在大晏,会有什么等着他们?
等候他们的是兵部的六位一品大员。一看见哥舒唱,众人满面喜气地迎上来,“恭喜将军大战告捷,我等奉圣上之命,在此等了好些天啦,就算等到了将军。”
一个老太监走上来,笑眯眯道:“这场仗打得漂亮,皇上高兴得很。”说罢,一个小太监用朱红漆盘托着两杯酒送过来。
哥舒唱认得这老太监是皇上身边最得力的朱公公,又见漆盘上叠着鹅黄缎子,显然是御赐的酒,连忙曲膝跪下,将酒一饮而尽。
朱公公向明月珰道:“明月姑娘智勇双全,巾帼不让须眉,请。”
明月珰将另一只酒杯拿起来一饮而尽。
朱公公道:“皇上口谕,哥舒唱先行回府,明日昌武殿设宴,宴请群臣,以贺胜利。”
哥舒唱领旨。
回到哥舒将军府,仆人老路远远看见他,迎上来:“少将军回来了!老将军让你回来先到书房等他。”
“老将军来了?”哥舒唱吃了一惊,父亲不是在姑苏养老吗?
“前几天才来的,看来是特意赶来迎接少将军凯旋呢,可惜您竟然没有跟大军一起回来。”说着,老仆人对明月珰施了一礼,“奴才见过明月姑娘。”
哥舒唱和明月珰怔在原地。
一切都超出想象之外,迎接他们的不是责问和冷淡,而是这样热忱的欢迎。
为什么每个人都知道明月珰?事实上,她的事,哥舒唱除了对上官齐说过之外,再也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明月珰忍不住问:“唱……到底,怎么回事?”
哥舒唱心中同样不解,两人先到书房,他道:“别担心。月氏已经归降大晏,两国已不再是敌人,你当然也不再是敌将身份。皇上最多降我几品官职,罚我几年俸禄,父亲也不过责骂我一顿。”说着他微微一笑,“总之,不会有事的。”
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明月珰知道因为她,他在军中已是军威大损。一个统帅失去了应有的威望会变成什么样子,她很清楚。她轻轻叹了口气,靠在他胸前,低声道:“希望我们所有的付出,能有一个好的结果。”
“会的。”
只要能够在一起,就可弥补所有的失去。
“咳。”
书房外传来一声低咳,房内相拥的两人有些尴尬地分开。
“父亲。”哥舒唱恭敬地唤。
哥舒翎。
明月珰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外的老人,他没有父亲高大,却比父亲多了一种文气,他没有父亲那样的霸气,眼中却有一股坚定不移的力量,令人折服。
他跟父亲是完全不同的人。
母亲爱上的人,原来是这个样子的。
哥舒翎走进来,上官齐跟在他身后。明月珰注意到他走路的时候,右腿仿佛有点瘸。
“这是你父亲留给我的。”哥舒翎的后背像是长了眼睛,知道她的目光落在他的右腿上,道,“飞月银梭的威力令我至今难以忘怀——很想再看它一眼,你带来了吗?”
“没有。”
哥舒翎有些锋利的眼神慢慢变得柔和,“你愿意为唱儿放弃过去的一切吗?”
明月珰没有回答,只望着哥舒唱,微微一笑。这一笑,有着朝阳也不可及的温暖光辉。
哥舒唱的手与她的握在一起,全身的力量与心情,仿佛可以通过手臂贯通到彼此身上,他感受到她光辉凛冽的心情,整个人也不由得一震。
自从父亲进来,他就不敢正视父亲的威严的目光,因为他知道自己违背了父亲一直以来的教导和期望,然而她的心情影响了他的,他抬起头来,目光一点一点对上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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