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国强一向是个埋头苦干的人，一向老老实实不偷不抢，这还是第一次坐到审讯室冷冰冰的板凳上。
审讯室五六平的样子，就向国强一个人箍着双手坐在审讯椅上，对面是一个办公桌，桌子背后的墙上印着黑粗的几个大字：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几个大字正上方的墙角，一条电杠白光惨惨，晃的他心慌意乱。
向国强正思绪混乱，审讯室的铁门“嘎吱”一声被推开，一个人走了进来。
来人是个穿制服的中年人，瘦瘦高高，细眼薄嘴，鹰钩鼻，手里拿着一叠文件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办公桌后面坐下。
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向国强，头顶的光让向国强看不到他的眼睛，只知道他盯着自己不说话，不由直起了一点点腰板。
过了半天，那人才开口说道：“我是北城派出所副所长黄友利，是本次的审讯员，希望你能好好配合，有问必答。”
向国强咽了咽口水，点点头。
“姓名。”
“向国强。”
“年龄。”
“48。”
“性别。”
“男。”
“家庭成员。”
“王春兰，妻子。向飞，儿子。”
“家庭住址。”
“北城县向阳街21号。”
“工作单位。”
“北城县油脂厂。”
“什么时候去的朝阳省？”
“2020年5月15日。”
“几点出发？去干什么？同行几人？”
“上午8点火车，去参加技能培训，就我一个人。”
“那为什么会在北凉？”
“押送木材。”
“你不是培训吗？怎么押送木材了？”
“因为钱。我出差的时候，我们车间主任曹德旺让我在那边找一个叫扎尔伊的北凉人，说跟他送一趟木材，可以赚50块钱。”
“所以你就去了？你是怎么过境的？”
“不知道，16号白天培训完了之后我去找到了扎尔伊，他晚上开车带着我走的山路，我不认识路，稀里糊涂的就过去了。”
“你知道木材下面藏着牛肉吗？”
“不知道。”
“真不知道？”
“不知道。如果知道，我是不会干的。”向国强垂着脖子摇摇头，解释道。
“你必须知道。”
向国强一愣，一脸惊讶的抬起头，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只见黄友利站起身，双手撑在桌子上身子微微向前探，整个脸没入黑暗，一字一句的说道：“你必须知道。”
“向国强，男，48岁，北城县油脂厂锅炉工，5月15日前往朝阳省参加技能培训，培训之余，为求钱财，勾结北凉走私分子，私自入境，私运大量牛肉，企图蒙混过关，被边防部队识破。”
黄友利阴恻恻的声音回荡在审讯室。
向国强瞪大了双眼，不知所措。
“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吗？这件事，你自己扛着就行，千万不要牵扯他人。”黄友利坐回椅子，后仰在靠背上，摩挲着手中的钢笔。
向国强这次听懂了，也明白了，曹德旺坑了他。
“为什么？凭什么？”向国强喉头有些干涩，压抑着愤怒和不甘心。
“你不是缺钱吗？顶了这事儿，给你家送3000块钱，怎么样？
“认了罪，顶多判你五六年，出来了还让你回去上班，不是很划算吗？”
向国强拳头攥的很紧，指尖插进手掌，手腕儿被手铐勒的通红，咬着牙满脸悔意。
后悔自己不该贪那50块钱，上了贼船；后悔自己没有用，一个月就拿二十块钱的工资；后悔自己不会说话，不会攀附关系。
3000块对他来说，很多，够家里很长时间的开支，够给小飞买一支中级调和剂，能用上煤气灶，能买几身新衣服，因为需要用钱的地方实在太多了。
向国强意动了，五六年，咬咬牙就过去了。
他的脸颊一阵搐动，慢慢恢复了平静，像是想通了什么，紧握的双手有气无力的松开，委顿在座椅上。
“可以。”声音沙哑，毫无生气。
“OK，很识相，之后的审讯希望你能一如既往的听话，要知道，就算你不顶这个事儿，也至少坐两年牢，在这期间你可不想家里妻儿出什么问题吧，嘴巴紧点，皆大欢喜。”黄友利又下了一剂猛药，拿向国强的妻儿做起了威胁。
向国强没有发声，艰难的点了点头。
黄友利拿起坐上的笔录，拿起一支笔，走到向国强面前，居高临下的伸了过来。
签字的手，颤颤巍巍，仿佛用尽了力气。
黄友利倒是很有耐心，等他签完字了，收拾好桌面的东西，整理了一下衣服，打着背手慢悠悠出了审讯室。
出了审讯室，黄友利轻声哼道：“哼，老实人。”
他到旁边的办公室叫了两名警员将向国强带到拘留室先关押，下午等部队派人来再联合审讯。
拘留室也不大，不过分了很多间，有的里面空无一人，有的里面三三两两坐着流里流气的小混混。
向国强被带到其中一间，里面已经住了一人，一个瘦小身影正缩在墙角打盹，听到响声，才抬起头来。
向国强被推了进了，朝这个尖嘴猴腮的年轻人点点头，找到另外一个角落蹲下，埋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原本在拘留室的那个年轻人，慌忙起身，跑过去拉着警员问道：“同志，我还有几天能出去啊？”
“慌什么慌，到时间自然放你出去了。”说完一把将年轻人推开，锁上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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