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这是他十多年前在曼彻斯特的第一所住处, 是由俱乐部提供。
克里斯蒂亚诺呆滞了良久, 从床上爬起来,在卧室里四处打转, 翻阅日历、报纸, 检查屋里各种过时的设备, 确认了时间——2003年, 他刚得到弗格森爵爷的赏识, 以少年新星的身份转会曼联,正在这异国他乡,像只刚刚展翅的雏鸟般笨拙地扑腾飞行。
那一段时光新奇而艰苦。他从没认真学英语, 以至于连队友的问好都听不懂……在赛场和训练场上, 他又因华而不实的花哨动作, 单打独斗的作风而遭受指责, 与队友闹出了不愉快的矛盾, 他只得倔犟地忍受着苦闷,默默埋头苦练……弗格森爵士虽然偏袒他,爱护他, 却也有意挫挫他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锐气,授意球员在训练中刁难他, 故意放铲……
他确实回到过去了。就因为他一个玩笑的愿望。
为什么?这是梦,还是幻觉,或是神的又一个玩笑?
如果是安娜, 她多半会苦苦地思考这件事的意义和因由, 直到头脑打结, 吐血而亡,但他既然想不通,就暂且不再多想。
平复心情后,他深吸一口气,停留在了镜子前。
第一反应,他几乎没法觉得那个稚气未脱的少年是他自己的倒影。
那张白净的脸上还有些肉肉的婴儿肥,未来刚毅俊朗的轮廓几乎只见雏形,颊边偷偷长了两颗青春痘,卷卷的黑发因爱美之心而挑染了两缕金黄,上挑的浓眉未经修剪,画出抢眼的斜线。那是他最初的样子:一个来自小岛的,面容清秀,质朴无华,有些敏感自卑的乡下男孩。
他烦恼地想,他这会儿实在太小了,安娜也才十二岁,未免过分了点……如果他回来的日子稍微晚几年就好了。
不过,这应该也不要紧……安娜爱他的每一面,完全是自然的本能。至少,她见了他这个样子,应该也还是会觉得他很美,然后第一时间爱上他的。
而她的年龄……好吧,既然要养得她听话乖巧,她当然得越小越好,大不了他当两年和尚。
紧接着,他又掀开衣服,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不由抓狂——他瘦弱单薄的体格,这会儿还只是勉强练出了些紧实的轮廓,腹肌也不过初现模糊线条,远远比不上日后那个行走荷尔蒙的魔鬼身材。
他懊恼地想立刻冲进健身房,把自己的身体当铁一样狂锤猛砸,讨回他平白损失的肌肉,好不容易才冷静了下来——安娜现在还是个刚发育的小女孩儿呢,不会太在意这个的。
于是,他重展欢笑,结果一下子又垮了脸——他那口参差不齐的烂牙,这会儿也还没整好呢,牙套都没摘下来。
……好吧,没关系,大不了他不大笑,装酷。安娜一样会喜欢的。
克里斯蒂亚诺拍了拍自己的脸,振作起来,带着美好又激动的憧憬,开始这段绮梦生活。
……
照计划去见爱人之前,克里斯蒂亚诺缓冲了一段时间。
他见了那些阔别已久的好友,又去见了他本已永别的父亲,并且涕泪纵横,哭闹着砸了他的酒瓶,要求他保重身体,差点被揍了一顿,才得了个承诺。
然后,他惊艳了世界。身体返老还童的感受非常不赖。他已有了三十三岁的成熟意识和球商,又能以惊人的速度长途奔袭,娴熟流畅地作出那些华丽的动作,除了体格尚弱,几乎无所不能。
所有人,包括一心看好他的弗格森爵士,都被他突然的成长惊得瞠目结舌——他怎就从一个爱耍花活单干的不懂事小孩,变成了这么一个老辣强悍的球员了呢?他现在明明也还是半个聋哑人,怎么又神速学会了英语,甚至能能采访中,自信洋溢地对记者侃侃而谈了呢?
克里斯蒂亚诺当然没法解释,也不会解释,只是艰苦锻炼,享受那些以为再也不能回头的比赛,当然也享受全世界的赞扬和爱戴,力图尽快恢复自己身为CR7的光荣。
当他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状态,对自己感到自在时,他终于买了去罗马的机票,向这场美梦的中心靠近。
出发前,他换上了一件整洁的白衬衫,照了照镜子,小心地练习不露齿的微笑。
他看起来好极了,只差身边缺少了一个小安娜。
“你的太阳来了,安娜。”他自言自语地笑道。
那个忧郁,脆弱,安静,厌恶人群的小女孩,那个还没有爱过,没有恨过,对这个世界无悲无喜的安娜……会是怎样的呢?
这次,不必经历一身伤痕,不必地狱的绝望,不必烈火焚身的试炼,她就可以得到爱情……他很好奇,也很期待她的变化。
于是,在这个休息日,他来到了罗马。
如无意外,今天她应该在上学。
他不知道安娜在哪所学校,只知道她的住处,便于下午坐车到了罗马郊区,来到了那所大宅前。
克里斯蒂亚诺紧张地搅动着双手,装作散步的样子在小径上来回往复徘徊,一边和路过的热情意大利人互相点头问好,一边盯着门前的动静,苦苦寻思是该等她放学回家,还是直接敲门,试着先用什么理由,和曼加诺太太搭讪一下——现在的他还不是知名的花花公子罗纳尔多,而只是个一看就人畜无害的单纯少年,她应该怎么也不至于怀疑,他对她十二岁的小女儿图谋不轨,用扫帚把他轰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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