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母就这么讨厌我……”鸾歌咬了咬干涩的嘴角，苍白的唇瓣被咬出了血色，她不能哭，她不要再将自己的懦弱暴露在别人面前，这个地方离她的生活太远，她只有强忍着，直到完全适应。
“不错。本宫讨厌你！本宫只要一看到你，就会想起你那可怜的弟弟！”华阳的脸离鸾歌太近，她脖子上狰狞的伤痕就好似长鞭一样鞭笞着鸾歌的心。
鸾歌突然站起来，朝着华阳服了服身子，恭敬道：“阿母一定是太累了，鸾儿先告退，阿母多休息。”
鸾歌沉郁地走出偏殿，却见甄皇后一人躺在未央宫主殿的卧榻上，一手顶着额头，双眉紧蹙，似有很多烦心事。
鸾歌耷拉着耳朵，似一只落败的小白兔，灰溜溜蹭到甄皇后身边，小声问：“阿婆，你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吗？要不要找太医来瞧瞧？”
双眸紧闭的甄皇后费力地撑开眼皮，伸手抚了抚外孙女的额头，疲惫地开口：“没事。传什么太医……阿婆只是太累了，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没完没了了。原以为鸾儿帮阿婆扳倒了宸妃，阿婆就可以安稳度日了，殊不知阿婆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丈夫，根本不是宸妃……”
“阿婆……”鸾歌沉吟，也许在墨恒看来，他最大的敌人也不是北朝，而是这位过于强势的皇后吧。
“阿婆，我阿母的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这么累了，就多休息吧。”鸾歌乖巧地蹭过去，小手在甄皇后的脑袋上细细揉捏，用得是现代的按摩手法，甄皇后的眉头这才稍稍舒展开来。
“你阿母的事情只是告一段落，还没有根本解决。”甄皇后长叹了口气，“你阿公下达招募和亲人选的旨意也有一整天了，这一整天，亲王们个个告病不上早朝，担心自己的女儿成为那个不幸的人选。如今各位宗族贵女们都难得来宫中找阿婆聊天了，估计也是担心被你阿公挑中，尽量避开你阿公……”
“再这样下去，岂不是没有人愿意和亲北朝？”鸾歌蹙眉。
“何止如此。”甄皇后的眉头蹙得更紧，“阿婆担心，等到最后找不到和亲人选的时候，你阿公会再次萌生送走你阿母的念头……”
鸾歌心里头咯噔一跳，华阳长公主实在太可怜，虽然她用尽了办法，利用自己在墨恒面前博取同情也好，但毕竟她是她名义上的母亲，鸾歌始终狠不下心对她不闻不问。
“阿婆，这件事交给鸾儿，鸾儿会想办法的。”
甄瑟见鸾歌的双眸闪着灵气，想到她能够与墨渊联手扳倒宸妃，便觉得这个孩子是可造之材，于是伸手握住了鸾歌的手，道：“阿婆相信你，这件事就交给你，你来帮你阿公挑选和亲人选。”
“是。”鸾歌咬牙，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茫然从未央宫走出来，鸾歌这才发觉自己无处可去，母亲不疼、父亲不爱，再加上和亲人选的事完全没把握搞定，心里头酸涩的紧，少年墨渊那一抹温柔的身影便涌上了心头。鸾歌咬咬牙，强颜欢笑，是了，她还有一个疼爱她的好墨渊。
自阿母出事以来，鸾歌便一直没有见过墨渊，也不知他近日都在忙些什么，照他原来的性子，顾恋姐弟之情，至少他是要来看望阿母的，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吗？这样想着，鸾歌一颗心忽上忽下，极其不安。
鸾歌在繁阳殿门口来回忖度了许久，也不知道墨渊如今是否呆在宫中，繁阳殿不同往日，连个看门的侍女都不见人影。
大约等了半个时辰，一群太医从繁阳殿走出来，神情凝重，鸾歌这才意识到是墨渊病发了。
“太医，我墨渊的病，还好吗？”鸾歌走上前去，心中不祥的预感就好似掺水的墨汁一般层层晕染开来。
为首的太医是秦技寒，甄皇后生产墨渊之时服用的假红花便是他加进去的，因他对墨渊的病情最为了解，所以这些年来，墨渊都安排他为自己秘密治疗。
秦技寒只当鸾歌是个六岁的孩子，并不理会她的问题，随意朝着她行了个礼，便要离开。
鸾歌心急，慌忙上前将他拦住：“本郡主问的问题，你都不放在心上吗？”
“怎么会？”秦技寒不以为然，哄小孩似得笑道，“郡主的耳朵不好，微臣方才回答了郡主，大概是郡主自己没有听到吧？”
耳朵不好，左耳失聪。被说中痛处，鸾歌的心脏猛然揪紧。
不过一晃眼，她立马振作了起来，为了知道墨渊的病情，她可以装孩子，她无所谓的。
“秦太医，本郡主的耳朵不好使，您就说大声点，再说一遍。”鸾歌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狠色，面对有些人，你越是软弱便越是被欺负，只有强势起来，他反而会变得唯唯诺诺。
“宁王殿下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不好治，这些日子也不知为何，病发次数越来越频繁，若是不快些找到‘秋泽’入药，恐怕熬不过今年冬天。”秦技寒见鸾歌只是个孩子，便直言不讳。
熬不过今年冬天……
听到这句话，鸾歌的身子猛然一僵，双肩瑟瑟发抖。
“既然知道‘秋泽’可以治墨渊的病，你们为什么不快些用‘秋泽’入药？”鸾歌的双目愤怒瞪直，恨恨地咬牙。
“郡主有所不知，‘秋泽’这味珍惜药材生长在北朝，我南朝到哪儿去找？即便是北朝，也只有皇族之中才有，六十年开花、六十年结果，珍贵至极啊！”秦技寒又道，“三年前，陛下早就派人去北朝寻过，北朝的皇帝也曾答应若是寻到会立即赠与宁王殿下，可三年来，全无音信！”
鸾歌一听，神色黯然道：“我知道了，你们退下吧。”
北朝、和亲人选、秋泽、墨渊的病……
鸾歌突然苦涩地扯开嘴角，阿母说得不错，其实她自己才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倘若她代替阿母前往北朝和亲，既可以化解母女矛盾，又可以帮助墨渊寻药，不失为上策。
果然，她始终都是那个被抛弃的人。
被抛弃便被抛弃吧，只要墨渊、阿母和阿婆能好好活着，她无所谓。
鸾歌咬咬牙，向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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