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秋儿，你说得对，以后我每天要等他的报纸，只要能看到他的文章，他就是安全的，是了，是了。”江梦寒破涕为笑，汪雨秋觉得心下一酸，是啊，女人在爱情的世界里，要求得实在不多，不过是一句平安的讯号，一个名字的存在，也足以让她安心，足以让她宽慰许多。
“打还是不打，打还是不打？”江梦寒纠结了太久了，她明明知道何慕言家里的电话，她明明可以，她终是还是拿起了听筒，拨出了那个她早烂熟于心的号码，她心里害怕，她慌乱极了，在接通的那一刻她又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猛地挂断了电话，不可以，不可以再和他联系，不可以这样欲断不断，不可以再纠结，不可以再这样了，她身子埋在床上，哭了好一会儿，程家偌已经在她的门外走来走去不知道有多久了，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该在这个时候进去，他不知道，他没有信心能不能把她的眼泪治好。
“铃铃铃——”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江梦寒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一般，猛地一把接过听筒，“喂，喂——”江梦寒的语气明显很是急切。“呜呜呜……”听筒那边是隐约地断断续续的哭声。
“梦寒姐，是我。”听筒那头传来微弱的声音，江梦寒听了出来，那是甄珍的声音“小珍，你怎么了？你在哪儿？发生什么事了？”江梦寒见她情绪这样失控，忙不迭地问道。“梦寒姐，我，我在家里，我爸爸妈妈不许我出去，已经把我锁在房间里了，他们要带我走，带我去南京，我，我——”甄珍显然是因为受到惊吓而忙乱的样子，这个女孩儿俏皮可爱，虽然容貌没有那么出挑，却言谈最是爽利，很是个有才气的女子，江梦寒不禁心里一阵酸楚“小珍，你听话，你爸爸妈妈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毕竟你是家中的独女嘛，你要乖。”
“可是，我想和你们在一起，我觉得和你们在一起做事我才最开心，我——”甄珍好不容易止住了哭声，可声音仍是这么哽咽着的。“小珍，不哭。”
“梦寒姐，请你转告苏旸哥，我，我——”电话就这么被挂断了，江梦寒听到了有人进门的声音，“喂-喂——”她担心地冲着电话叫了好几声。
“你怎么了，寒儿？”程家偌突然冲进房间里来，江梦寒显然对程家偌的突然出现很是震惊，“你，你怎么？”
“抱歉，寒儿，我承认我已经在你门外走来走去好久了，之后你接了电话，然后你的声音很忧心，所以我就忍不住，我就忍不住——”每次程家偌这样一幅关心自己又怕自己生气的样子就是再可爱不过的了，这会儿，他见江梦寒脸上泪痕未干，又是满脸忧虑，便无声地默默地递了自己的帕子，江梦寒并没有去接，只淡淡地说了句：小珍可能不会再来了，被她爸爸妈妈锁在家里了。
“什么？”
“说是要带她去南京。”
“哎——，从此咱们就少了一个好帮手好伙伴了。”
“人与人之间的缘分也许就是这样，并不能总在一起的，总有一天都是会分开的吧，何不早看开一点。”江梦寒的话出人意料的淡定，甚至有看破红尘的嫌疑了。
“是吗？我不知道别人，总之我是不会离开你的。”程家偌语气虽轻，却满含着不容轻忽的笃定。
“这世界上的事又有谁是知道的，谁是能预料的呢？前几日还好好的，现下便战事已起，刚刚还在说话的人，说不定永远便也见不着了，命运就是这般无常，又有什么是还能确知的呢？”她的眸子里有太浓重的哀伤，那是一种空洞到灵魂的绝望和忧伤，那是彻底的绝对的无望，她的心一定是有着不容逾越的冰墙吧。
“我确定的是，人心不会改变。”
“人心？最不能确定的便是人心了。”江梦寒唇角上似乎挂着似有若无的微笑，可是今天这般微笑在程家偌眼里看来却是那般的揪心。
“就像你爱何慕言的心一样，还是有永恒不变的东西。”这一次轮到江梦寒惊讶了，“有一个少年成名叫张爱玲的作家你不会不知道。”程家偌断了断，的确，那是梦寒很喜欢的一个作家，文字里有毫不遮掩的哀伤和入骨的寒冷，人性在她的笔下，一切卑微的鄙陋的龌龊的不堪的，她都可以那样冷冷地苍凉地笑着，是了，苍凉，烟花开得那么凉，又有谁在悲伤？
“她的《倾城之恋》我原是看不大懂的，现在我些微有些明白了，‘一个城市的陷落成全了流苏的爱情，似乎就为了成全一个女人的爱情，香港沦陷了，乱世里还是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小夫妻的。’。”他的眸子一直没有离开过她的脸，那张让他心动无比又心痛无比的脸，她，现在的她，甚至不忍直视他灼热的目光“如果可以，这场战争，如果可以成全你的爱情，便是最好的事情了。”
他是那样浪漫诗意又文雅的人，他是最了解她心意的人，现在的她，甚至不敢直视他灼热的眼神了，“这一炸，炸掉了多少故事的尾巴。”她轻轻一叹，那细弱的如同一片羽毛一般轻微的叹息，在他听来却足以令他愁肠百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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