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失去了你，就是失去了全世界
“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成日里也不去报社，没事就到外面瞎跑，怎么跟你爸一个德行，离了那对母女你们活不了是不是？”
“妈妈，你能不能不要说话这么刻薄，爸爸就是因为受不了你的刻薄，才一直都愿意接受你，你知不知道？”何慕言意识到自己的话过分了，顾君如早已瘫坐在沙发上，泪早已滑落。
“对不起，妈妈，是我心情不好，是我说错话了，对不起，妈妈。”何慕言蹲在顾君如面前，小心劝慰着。
“言儿，你和你爸爸，是我这一生最爱最在意的人，可是到如今我才明白，你们是一样地嫌恶我，妈妈真的好失败啊，是不是？”顾君如冷笑着，那场面太凄然。
“不是的，妈，不是这样的，刚才都是我口不择言，您别往心里去。”何慕言眼见引得顾君如这般伤心，自责得不行。
顾君如忽地捧起何慕言的脸，轻轻抚摸着“孩子，从小我就对你很严苛，我很少抱你，别的孩子都还闹着玩儿的时候，我就逼着你练字、读书，你一直都很优秀，我虽然心里开心却很少夸你，还总是挑你的不是，孩子，你一定很怨我的，是不是？”顾君如的眼神有些离散，何慕言傻了，印象中的妈妈从来没有这样低声下气，这样温和过，妈妈一直都是骄纵的、严苛的甚至是跋扈的，常常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妈妈——你怎么了？”
“慕言，妈妈求求你，我已经永远地失去你爸爸了，妈妈现在只有你了，你一定不要离开妈，一定不要离开妈……”顾君如竟哭得晕了过去。自从何靖南离家，顾君如就没怎么吃东西，身体透支虚弱到不行，何慕言照顾了她大半天，才离开。
何慕言一直心情很低迷，时常去江家——现在早已人去楼空的江家，那紫藤花架因为许久没人照料的缘故已经渐渐枯萎，他常常是在梦寒的房间里久久停留不愿离去，他想去法国，可又怕面对他心里最怕面对的，他怕他的寒儿确实爱得不是他，而是别人，那样他会崩溃，他会受不了的。他犹豫着，他踌躇了，从未有过的，父亲也离开了，不要这个家了，他觉得自己的心境在短短几天里变得阴郁、沧桑了许多。他不知道他现在该怎么办，越在北平多待一天，他的信心就越是动摇下去。
爸爸约他下午在香榭餐厅见面，他实在不知道，现在的他是否还有力气再次面对离别。拖着疲惫的身子，他还是去了。
“言儿，几日不见，你怎么憔悴成这样？”何靖南语气里尽是担忧。“爸爸，你也要走了，是吗？”何靖南沉默着，周遭的空气冷凝着。
“言儿，爸爸和你尹阿姨要去法国了。可是看着你现在这个样子地折腾自个儿，爸爸心里……”
“又是法国……法国真的有那么美好，让你们所有人都心向往之吗？”何慕言的语气透着尖锐，他怀疑了，他动摇了，他也没有信心了，本来他以为的爱情，他以为他和寒儿之间牢不可摧的爱情，难道竟真是一个美丽的易碎的错误？
“言儿，爸爸在你回来那天，已经和你说过我和你尹阿姨之间的故事了，想必你也一定清楚，这些年来，我和你妈妈之间的婚姻早已是名存实亡了，说句残忍的话，其实爸爸和你妈妈的结合根本没有爱。”
“没有爱，你为什么要娶妈妈？爸爸，你不觉得现在你这样说太薄情了吗？婚姻难道是儿戏吗？”
“言儿，你不要激动，其实爸爸也是身不由己，你外公和你爷爷是很要好的朋友，何家和顾家也是世交，我对你妈妈不是爱，这一开始我就知道，可我也确实没有拒绝两家长辈为我们的安排，这确实是我的错，直到遇到你尹阿姨，我才知道什么是爱，可是……”
“可是那个时候已经有了多余的我，是吗？因为我和那个你所谓的早已名存实亡但拜托不了的婚姻束缚了你，让你失去了你的所爱，是吗？”
“言儿——”何靖南的表情很是痛苦。
“爸爸，这是你和妈妈之间的事儿，我没有发言权，只要你生活得幸福就好，我懂得失去挚爱的痛，我原谅你。”何慕言终归是不忍心。
“言儿——寒儿的事，你不要再想了，放手，有时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啊。”
“爸，你教我怎么放得了手，我是风筝，她手里抓着线，她现在松了手，我就在半空里飘飘忽忽，你让我怎么办？失去了她，我就想失去了全世界，你知道的，你应该了解，我是完全地把我整个的心神和全副的意念拿来爱她，寒儿，她怎会不爱我，她怎能告诉我这只是她的错觉，已经爱得那么深了，她怎么能说这只是一个爱的假象。爸，我这儿好痛、好痛。”何慕言狠命地捶着自己的心脏，一种全身像要被撕碎的疼牵扯着他全身敏感的神经。
“言儿，我懂，我懂，我都懂，我完全了解，钟情确实是最要人命的，看见你因为寒儿的离去折腾得这样形销骨毁的，我看着心里真的是揪得慌，可是爸爸还是要劝你，我知道，现在的你不一定听得进，可是我还是要说，也许等你过段时日，冷静下来再去想爸爸的话，也许你就会明白。既然你很爱很爱寒儿，那么你一定是最希望她幸福的，现在她做了选择，她选择了她爱的人，选择了她想去的地方，选择了她想做的事，不管真假与否，不管她爱的究竟是谁，这都是她的选择，我也相信寒儿这孩子做的选择，就一定有她的理由，是，她的选择是伤害了你，重重地伤了，可是，只要是她幸福的，你不都该尊重吗，只要爱的人幸福，不就够了吗？”
“爸——”何慕言刚要开口。
“孩子，你现在是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你也一直都是爸爸的骄傲，爸爸一直以你为荣，爸爸相信你，爱她，就给她自由吧。这也是爱慕的一种方式。”何慕言完全怔住了，从小到大，父亲——一向不爱言语的父亲，从来没像今晚一样和他说了这么许多感性的话，和他这样推心置腹地分析，何慕言的心开始融化，他的恨、他的怨、他的伤心和失落，也少了许多，他觉得，他似乎从来也没有了解过他的父亲，他觉得心里头轻松了不少，他决定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想做最后一番尝试，是的，他要去法国，他要去巴黎，他要亲眼看到，她生活得很好很幸福，他要放心地放手，只有这样，他才能安下心来，静静地折叠起这份爱，悄悄地藏它于心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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