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亥满意地点着头,却见赵高依旧紧盯着自己,似乎还有些话要说。
“怎么了?还有何事?”
赵高赶紧垂下头去,听起来有些为难:“陛下前几日是不是见过丞相?”
没头没脑提到李斯的事,胡亥心里咯噔一下。这件事他本就有心瞒着赵高,而赵高这些日子也没提过,胡亥暗自侥幸蒙混过关,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他的法眼。
“嗯,丞相非得见朕,急得都要抹脖子了,朕一时心软,所以就……”
胡亥小心翼翼瞄了他一眼,见他并无任何恼怒的迹象,不由松了口气。
“丞相大人身居庙堂,操心国事理所应当。”赵高缓缓开口,目光不经意逡巡在胡亥面上,“虽然臣不知他与陛下说了什么,但明显陛下并没有赞同他的建议。”
“你怎么知道朕敷衍打发了他?”胡亥脱口而出,下一刻又觉得自己的样子太过冒失,红着脸噤了声。
赵高似乎并未在意他的面色,自顾自继续说道:“李斯从那日之后就一直愤愤不平,在外面大骂陛下任人唯亲、不能秉公处事。而且……而且他说自己是推举陛下继承大统的功臣,若没有他,根本轮不到陛下登基。这些话他见人就说,不仅如此,他还抱怨陛下寡恩,说是依照他的功劳,早该赏赐封地,哪里还用待在咸阳受气。”
“什么?!”胡亥脸色一沉,“他竟然说这种话?”
赵高点点头,四下张望一番,见只有仲广在侧,便大着胆子近前,弯着腰跪在胡亥身边。
“当初先帝驾崩,沙丘一夜咱们九死一生。陛下践祚之初,多少人心怀妒忌,只因为陛下你是先帝幼子,破了所谓的长幼秩序!咱们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这异议压了下去,使人心归服。如今好容易没有人再质疑陛下,偏偏李斯又旧事重提。什么叫没有他这皇位就轮不到陛下?皇位的继任人选是先帝定的,与他李斯何干?他这么说,不就等于明摆着告诉世人这遗诏有猫腻,陛下你得位不正啊。”
“混账!混账!”胡亥本就心里有鬼,听到这番话恼羞成怒,竟一下子蹦了起来,“李斯他是疯了吗?!他如此诋毁朕,朕绝不能饶他!”
“陛下息怒,陛下息怒。”赵高拽着他的衣袖,示意他坐回去听自己说完。
胡亥喘着粗气,一屁股坐下去。
见他一张脸憋成了紫红色,赵高稍稍顿了顿,待他缓和一些才继续说道:“当初臣劝你防着李斯,一来是因为他位高权重,在朝中资历、威望无人可及,你不是先帝,无法驾驭他。当涂之人擅事要,则内外皆为之用,继而人主势微,所以不可不防。二来是因为他知道的内情太多,可他的立场却总是摇摆不定,为防止他居功自傲、并借此要挟陛下,所以才要压制他。如今,李斯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他在要挟你,想让你示弱,让你对他感恩戴德,若再任由他这么闹下去,这话一传十、十传百,不知道多少人又会蠢蠢欲动,想将陛下你从这皇位上拉下来。陛下想想,眼下章邯好容易以国事为先,暂时放下扶苏公子的恩怨,一旦这些话传到他耳朵里,他会怎么认为?如今的章邯可不比往日,他手握重兵,想要替扶苏报仇那可是轻而易举。”
“对对对!你提醒的对!”胡亥听的心惊肉跳,“不能再让李斯乱说话了,得把他那张嘴堵一堵!对了,李由的事查的如何了?”
“暂时还没有什么确切的证据。”赵高摇了摇头,“不过,派去暗查的人传回话来,说李由曾经好几次闭门不战,眼睁睁看着叛军耀武扬威……三川郡守军对他的御敌之策很是不满。”
一听这话,胡亥气得将几案拍得震天响:“这还不叫放水?这还不叫通敌?!依朕看,这父子俩一唱一和,皆是投机之辈!你赶紧告诉章邯,命他尽快把吴广的兵马剿灭干净!一旦三川郡安稳下来,朕就要好好和李斯父子算算账了!”
“陛下圣明!”赵高点着头,“如今李由镇守荥阳,仍不容小觑,有他在,暂时还不能轻易处治李斯。臣建议,先以诽谤罪将他禁在府中,并封锁消息,不让李由察觉异样。待章邯彻底扫清吴广叛军,再仔细审查李斯、李由的罪状。”
“嗯,好,朕看可行。”胡亥似是出了一口恶气,赞许地瞧着赵高,“调王离驰援章邯,将李斯暂时禁闭府中,同时加紧对李由的调查,这几件事都甚为棘手,就有劳你了。若非有你在朕身边,朕真是不知如何才好。上天降你于朕,实乃朕之福气啊!”
赵高被夸得有些别扭,立刻伏地叩首:“陛下严重了,能为陛下分忧,乃是臣求之不得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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