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栈之中，这一刻的气氛，突然处在了一种难言的沉默中。
菁草就那么温和浅淡的看着光影中有些飘摇的宁缃，满眼复杂。
当年的事，其实大多都是他的错。他那时候总以为宁缃年龄小，对他只是依恋，而且当时的宁缃到底是个男儿身，并不会有什么问题。
包括后来……
清月被他带回部落，他也不是没看到宁缃脸上瞬间僵硬的表情，只是没有想的那么多。
可没想到，到了最后，原来这一切事情发生的最初，还是他的错。
“我那时候并没有想过那么多。”
宁缃低垂着头，眼睛凝视着面前的地面，声音低迷平静，“我总以为你对我是特殊的，因为你会对我笑，温柔或者严厉。那些对旁人从来不会表露的情绪，你对我从不吝啬。而且在我最初被救回来的那几天，你也每天都陪在我身边。”
“曾经我以为那女孩儿自杀之后，我们就可以回到最初的样子了。可我没想到，你竟然那么决绝，一夜之间收拾了所有东西，就那么离开了天师部落。”
“说不准当时我知道消息之后的心情，我疯了一样跑到你的住处，看着整个空荡荡的房子，哭的像个疯子。”
“那一刻，我以为，我永远失去你了。”
宁缃低着头，说着菁草从来不知道的这些故事。他没有抬头，自然也看不到菁草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
其实对于菁草来说，宁缃应该是他一直是愧对的。多年陪伴，失去了情感的半魂还能冷漠无情，可现在……
他如果再什么都不懂，那他就真的是个大笨蛋了。
“我的成人礼，来的比我想象中要快的多，那天是个很明媚的日子。因为在你离开之后，担保天师部落的重任，就也放在了我们几个幼兽身上。”
“而我偏偏是其中翘楚，所以大长老对我的成人礼，自然极为重视。”
“那时，我终于也已经出落得很貌美，一点儿都不比你的清月差。所有人都知道，缃儿会是这一代的守护神。如果确定选择母体，就会是这么几代中最美的守护神。“
宁缃的声音很哑，似乎是想要把所有曾经说不出的话，在最后通通讲述完全：“你一定不知道，在你离开之后，我发了疯似的想你。扔掉了自己所有的男装，开始换上女装，成长成自己曾经最想要的模样。”
将自己抱得更紧，光质化的身体已经流不出眼泪：“你也一定不知道，那么多年，我像个孩子般粘着你，不愿长大，用男装掩饰自己的心情，是因为有多怕我长大之后如果换了女身，就彻底失去了再靠近你的资格。”
“我以为，只要我不长大，不变化，就可以永远跟你生活在一起。在清晨起来，煮饭忙碌的时候，看你温和的笑，一双大手就放上我的头顶，一点点摩挲，温软恬静。”
“可最后，还是我想太多。”
菁草看着这一刻的宁缃，突然觉得语言很是匮乏。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用什么方式，来安慰宁缃，虽然他的世界里，大概满满的，都是他：“其实你那天，可以不要救我。”
“不救你。哈哈，不救你。”
宁缃闻言，抬头看向自己身前的男人，他记得在数百年前，他的样子还不是如今这般苍白，他的眸子还是灿然而温暖的金色，他还有着一头蜷曲却柔顺的长发，他还是个极其温柔的人。
“菁草，你说这句话不觉得自己残忍么？明知道我对你的在意，你是怎么能做到这么无所谓的说出，‘你那天，可以不要救我’这种话的？”
“还嫌我被你伤的不够多？还是嫌我的心到现在为止被摔得还不够碎么？”
宁缃笑着站起身来，书卷气的脸上，再看不出什么伤心的神色。就算说出的每句话，都痛的让人打抖。
“我做不到不救你，就算代价再大。就算我明知道自己会死，就算我知道自己再也不能变成女孩子，就算我知道我会永远失去，陪伴在你身边的资格。就算我知道，我永远都走不进你心里了。”
“其实也不是没有遗憾。那天你重伤，我把妖丹渡给你的时候，唯一的遗憾，就是你从没见过我最美的样子。从没见过，那个你眼中，一直以来死活不肯长大的傻乎乎的男孩子，其实应该是多么美好的模样。”
菁草没有回答，俊朗的脸微微扬起，好像并么有什么特别情绪，但宁缃和他曾在一起多少年，从来明白菁草只有心里装满了事情的时候，才会露出这样扬起脸的表情来。
露出一个浅笑，宁缃第一次觉得满足。他要的向来都不多，不论是之前，还是如今，或者再也不存在的以后。
“我姆灵一族，在每一只姆灵十八岁成人礼的时候，都可以选择自己的性别。而在那之前，是可以随自己的心意，变换男女的。我为了留在你身边，用了男儿身，却又为了爱你，换了女儿身。最后，失去妖丹，什么都没留下。”
“这么多年，我看着你做所有的努力。看着你为了你爱的那个她，痛苦执着。看着你为了她，放弃人格，放弃梦想。其实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痛，但是菁草偶尔我真的觉得你残忍。”
“她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你为什么还非要去复活她，你为什么就非要这么执着的去爱上一个人类女孩儿？你为什么就是不舍得回头看我一眼？！”
“宁缃，你清楚我跟你不可能，从最开始到最后，我对你，只有养育之恩和疼爱之情。”
菁草终于还是低下头，静静的看向宁缃，看他满是书卷气的光质化身影的脸上，不知何时流出的两行鲜红，看他唇角笑意苦涩疯狂，看他眼瞳中掩映出的支离破碎。
“我爱清月，我以为你早就应该看破了。至于现在的这一切，都是我欠她的，我愿意承担。”
菁草的语气很平淡，看着宁缃的眼神，说不上温柔，却也带着几分暖意，“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可那些事，想一想，我又如何能不知道有你插手的影子。”
“可你到底是我捡回来的，也算是我养大的，你犯的错，我自然也要一并承担。只是，爱，向来强求不得。”
宁缃咬住下唇没有讲话，菁草叹了口气，转头看向简风：“小兄弟既然做了交易，那这报酬便由我来付吧。”
“另外，这些日子宁缃，给你们添麻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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