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没明白，你给俄这个外乡人讲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咱们是朋友嘛，随便讨论下。”
“随便讨论？”
“随便讨论。”
“好，那就随便讨论。”
孙少平拿过周秉义带来的地图，展开后给周秉义看。
“从刚才你提供的资料看，包括你们以后的计划，都体现出三个特点。”
他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了三个词组——差异、专业、趋同。
“概括起来，就是差异性不明显，专业性不突出，趋同性太强。”
“这就带来如下问题：重复建设带来资源浪费，专业性差导致竞争能力弱化，趋同性在加剧内部竞争同时，弱化了抵抗外部风险的能力……”
“而且，还少了最重要的一环——商业。”孙少平在纸上写下“商业”这个词组，又划了一个圈儿圈住。
“古有士、农、工、商四民，现有‘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之说，就北省现状看，平原广袤，河流纵横，还是黑土，具备发展农业，尤其是大农业的有利条件，事实也是如此。”
“但由于人口偏少，大农业重视度不足，制约了农业发展，而且，正在推行的计划生育，怕是又会雪上加霜。”
“再说工。迄今为止，北省工业，尤其是重工业，仍然是共和国长子，但颓势已然显现。现有工业如刚才所说，在差异、专业、趋同三项上表现……”
孙少平呵呵一笑，不再表述。
“士可以理解为知识，学校、商业是北省最明显的短板。没有专业性大学，就无法发展技术密集型产业，商业不发达，又制约了经济发展，所以……”
孙少平扔下钢笔，“无论学、农、工、商，北省都是乏善可陈。”
周秉义不满，“即使都如你所说，那我们的重工业呢？现在可是全国首屈一指！”
“你也说是‘现在’了！”
孙少平在现在两个字上加重语气，“咱们说的是未来，看看这里的重工业，先说炼钢，钢材也只是基础原料而已，况且，几十年了，钢材品种增加了多少？特种钢又增加了多少？”
“没有多少！”孙少平自问自答，“汽车、拖拉机，从建厂至今，型号改变过吗？推出过新车型吗？都没有！”
“那么，作为全国工业基地的你们来说，可有工业母机——机床，尤其是数字化机床的生产？还是没有！设备制造呢？也是乏善可陈……”
孙少平看向周秉义，不再说话，意思是——“你服不服？”
周秉义有些颓然，扶着桌面无力的坐下，像一个迟暮的老人。
“现在你知道俄为什么很少进行投资了吧，对于一个终将落幕，繁华不再的地方，投资注定要打水漂啊！”
到此，他算是把周秉义给击沉了，再没有了之前的踌躇满志和意气风发。
田润叶端来水果招待客人，见孙少平这样欺负人，隐蔽的伸手掐人。
孙少平举手告饶，眼神示意“只是权宜之计”。
“秉义大哥，你别听他忽悠。”
田润叶来到这里，学会了新词儿，看不惯少平欺负人，决定打抱不平，“你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他，我帮你，他不敢拒绝的。”
周秉义一听，忽然醒悟。
是呀，自己来找他，就是求计来的，有问题还怕说吗？
再说了，自己用得着求着他？
不用啊，就如润叶说的，直接要求他就是。
虽然不知为什么，孙少平对自己、对自己家人可说是恩比天高了，那还纠结个啥，既然欠了那么多债了，再欠一些又能如何呢！
周秉义瞬间领悟到了“债多不愁”的真谛，懂得了“欠债的是大爷”的真理。
面对北省未来这样的大事，脸面实在不算什么。
他感激的对润叶说道：“妹子，哥感谢你，回头让你嫂子给你炖小鸡。”
转头就对孙少平讲，“讲也讲了，嘴也爽了，说说实际的吧。说不清楚，你是离不开北省的了。”
连威胁都用上了。
“倒茶。”
“马上来。”
“嘴里没味儿啊……”
“冻梨，有冻梨，北省的冻梨特别好吃，水多糖多，极为适口。”
“腿有些……”
“你别过分啊！”周秉义拿起一个苹果，作势要砸出来。
孙少平忙举手投降。
“好了，让你前几天挑俄的刺儿，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他回头问润叶，“吴姐姐呢？”
“被玉珠拉去出参观袜厂，还带着小思玥呢，快回来了吧。”
正说着，吴月琴走了进来。
“找我干啥？”
“咦，你回来了，俄闺女呢？”
“冬梅嫂子抱走了，说要培养感情……”孙少平惊了，“秉义哥，还不管管你媳妇儿，生男生女都不知道，居然就开始打俄闺女的主意！”
吴月琴气得上手捶少平。
“呵呵，我们家都是你嫂子说了算，我当不了家啊！”
闹了一会儿，孙少平才正色道：“说点正事儿，刚才跟秉义大哥探讨北省经济，如果可行，可能涉及到下一步投资，你也听一听。”
说着，他拉过来地图，在北省的位置上划圈儿。
“要制定地方经济战略，离不开资源、区位、历史等几方面，北省群山夹两盆，毗邻毛熊和棒子，天然好地方因历史原因被阻断了海路，实在可惜。”
“但历史也留下了好处，全国数一数二的工业基础，大量的产业工人，都是它处所不具有的优势。”
“加之自然条件得天独厚，大农业基础尚算可圈可点，大有作为空间。”
“目前的问题是北省的发展战略出了问题，简单来说就是没有清晰的地方发展战略，以前都是跟着国家跑，事情都是国家做的，如今国家发展经济，重心转移向商贸条件更好的南方，北省就有些无所适从了。”
“综合以上，俄的建议就是……”
孙少平提笔，写下了几段话——
重工：炼钢、机床、设备制造、汽车工业、石油化工。
轻工：立足地方资源，依托地方资源，发展地方资源。发展综合性轻工业中心，建设专业化突出城市。
农业：发展商品化大农业输出，培育中药材基地创富，扶植农村实现小农业自足，林下经济致富。
林业：建立自然保护区，培育野生药材基地，有序开发，护养结合，发展家具家居，造纸建材，旅游环境。
商业：内部循环，发展边贸，开拓海路，建立互补性贸易体系。
早在最初考虑黄原贸易的时候，孙少平就认真考虑过北省的事情，到如今终于把全部想法正式提了出来。
他如释重负的拍了拍手，“总结起来就是十八个字，调结构，重农业，拓商路，建大学，引人才，搞科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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