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丽新进街道工作，处处察言观色，小心谨慎。
午饭时间到了。小丽走进餐厅的时候，里面已经熙熙攘攘，大部分桌子周围已经坐满了人。她装好了菜，四下里扫了一眼，发现餐厅东北角那张桌子还有三个空位。她端了盘子过去，对着已经坐下并且正抬头看她的几位给了个笑脸，就放了盘子，坐下吃饭。旁边又走来一位女子，人未到，笑声先到了。抬头看时，见她肤色白皙，面目明艳，风度尤佳。她在小丽旁边的位置坐下，小丽顿时有点缩手缩脚起来。
女子见小丽是生面孔，边吃饭边笑着问：“新来的文书吧？”
小丽立刻点头，嘴里还叼着半只虾。
旁边的人介绍说：“这是你上司的上司，秦主任。”
小丽搞不清上司的上司到底是什么职务，但还是赶紧招呼：秦主任好！
说“好”字的时候，小丽嘴里的一块虾皮随着她吐出去的气息飞到了秦主任的菜盘，落在了一堆青菜中间。青绿的菜叶，微红的虾皮，清晰，甚至耀眼。
小丽脑袋里“轰”的一声响，一下子呆了。她想伸筷子把那虾皮给夹出来，一想不妥，赶紧缩回了手。偷眼看看秦主任，似乎没有发现一样，在笑语自如地继续吃饭。她装着扒饭，用余光瞄了周围人一眼，似乎也没有一个人注意到这个意外。小丽几乎没吃什么菜，用最快的速度扒着饭，三下五除二，迅速把饭吃完，然后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说了声“各位慢吃”，就逃也似的离开了餐厅。
办公室的另几位都还没回来。小丽坐在桌前发了会儿呆，脑子里不断闪现虾壳掉在青菜里的画面和秦主任笑语盈盈的容貌。她到底看见了没有？旁边的人会不会告诉她？最关键的是，她到底是什么职务，会不会对我印象不好？会不会影响以后工作的开展？
一会儿，办公室的小丁和小陆回来了，还有一位隔壁办公室的符副主任也进来了，抽了张桌上的餐巾纸，边擦鼻子边打量小丽，问：“你叫小丽？挺漂亮的嘛！”完全是一句搭讪的话。小丽心里一激灵：“挺漂亮？是不是在说我长得不错，做事挺傻？”她刚想回答，符副主任已经擦好鼻子，把纸团扔进纸篓，回过身摇摇摆摆出去了。
小丽怔了一会儿，回头看看小丁和小陆，一个在看电脑屏幕，一个在埋头整理抽屉，好像都没听见都没在意刚才符副主任的那句话。
小丽心里很忐忑，一夜噩梦，老是梦见有人追着自己奔跑，还有个面目模糊的长发女子朝自己龇着白牙笑，笑得她在梦里尖叫。
第二天一早，小丽到办公室，看见只有小陆一个人在大口吃茶叶蛋，就悄悄问小陆：“昨天吃午饭时坐我旁边的那位女同志是谁？”小陆朝她瞪大了眼睛，看了好一会儿，好像刚好被蛋黄噎着了，然后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水，才说：“我昨天没坐你那桌，不知道你说的是谁。”小丽一下恍然大悟：自己真是糊涂，怎么问小陆，他又没和自己同桌吃饭，真是昏了头了。
一会儿，小丁也上班了。但小丽知道，小丁和小陆是同桌的，问也白问。可是，小丁在快吃午饭的时候，突然笑呵呵地说：“小丽，昨天你和郑主任他们是一桌的，他们说你来着。”小丽一听，耳朵马上就发烫了，一会儿整个脑袋都感觉火烫火燎地：“他……他们都说我什么了？”小丁说：“也没什么，就是说你吃饭像打冲锋，怎么那么快。还说你长得蛮漂亮，不知道有没有对象。你有男朋友了没？”小丽问：“还说什么了？”小丁笑笑：“没有了呀。吃饭去了！”
食堂开饭是11点半，小丽假装还有活干，磨叽到11点45分才去吃饭。食堂的餐厅里大部分桌子已经空了，即使是在吃饭的，也大多吃得差不多了。小丽看见昨天那桌的老位置，还是坐着那位秦主任，旁边倒还是空着两个座位。但小丽却真心不敢再坐过去。她边盛饭边扫视饭桌，看小丁小陆坐在哪里。但是小丁和小陆那桌现在还是满员的，而且那些家伙吃完了饭还在抽烟，看起来好像要开个饭后座谈会的架势。小丽只好就近找了个位置坐下，风卷残云般吃完了饭。那桌人似乎正在等着小丽吃完，她一吃完，那桌人也纷纷起立散了。小丽追上小丁和小陆，拍拍他们的肩，然后回头指那秦主任的方向。可是，那里已经没人了。
回到办公室，她问小丁小陆关于秦主任的事情，两个小伙子一头雾水，说街道办事处没有姓秦的主任。小丽昨晚查过通讯录，确实是没有姓秦的领导，凑巧的是，连办事员中也没有一个姓秦。
中午，趁着整个办事处的人都在休息，小丽悄悄地把各个楼层各个办公室门口的告示牌都去看了一遍，真的没有那位秦主任的照片。
“难道是上级领导？不是说是上司的上司？我的上司是党政办主任，上司的上司那可多了。”小丽想。
下午，小丽再次在两个小伙子面前提起那个秦主任的时候，俩小伙忍不住取笑他说：“你怎么还在想这个人？难道想攀个领导好升官？”小丽无语，心里却依旧别扭。可是再一想：“我搞明白了那个人的身份，难道要向她道歉不成？”
连续好几个星期，小丽都没有发现这个秦主任。她甚至怀疑，是自己记错了这个女人的相貌，这个秦主任一定还在这个食堂出没，只是自己没有发现而已。
但是不久，秦主任又再次出现在小丽的视线里，不过不是在办事处，也不是在上级政府机构，是小丽去邻近街道的卫生院挂点滴的时候发现的，原来，她是那里的护士，是办事处党政办符副主任的妻子。她确实姓秦，但确实不是主任。主任这个头衔有个典故：符副主任做了十年副主任了，在家是个“妻管严”，受老婆严格管教，从来不给超过一百的零花钱。他在家叫老婆“主任”，有一回不小心这称呼从他嘴里溜了出来，再说他老婆单位就在这里搭伙，“秦主任”就成为一个人人知晓的“美誉”。近些天她出去学习了，害得小丽瞎捉摸了整整几个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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