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晚真冷，竟然比之前深冬时候都要冷。”步六孤步番挨在炭盆边上，搓了搓手，又不住地往手心里呵热气。
谢有青坐在另一边煮茶，闻言看了看他，说，“汗王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步六孤步番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一整天都觉得不对劲，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也许是国事操劳，毕竟国师……”谢有青说到这儿止了声，轻咳一下，岔开了话题，“汗王也该多选些能臣才是。”
“我想着效仿你们中原，也开春闱，只是草原上的人又有多少真正读过那些书的，要推行开来，实在是不易。”
“此事也不宜操之过急，如今一切都还刚刚开始，不过我听说……之前国师、延术，”她快速改了口，“延术曾提议建立国子监，这件事如今可有推行下去？”
步六孤步番此番已经接连听到两次关于国师的称呼，心中厌烦，因而有些不耐地道，“建立国子监容易，但请到那么多的老师却很难。”
“塞北也有过去在汴京学习过的人，过去两国之间也有大儒往来，汗王若是能将这些人聚集起来，应该会有所帮助。”
步六孤步番仍是皱着眉，“去过汴京的倒是不少，可大多数人都只知道吃喝享乐，其余的都是一概不知，自兵戈之后，中原的读书人也鲜少有到这边来的……”
他忽然打量了谢有青一番，眼睛一亮，“大阏氏确实最合适的人选！”
“什么？”谢有青眨了眨眼。
“你的才学不比他们差，若是由你出面，做国子监的老师，想必将来也会是桃李遍天下呢。”
谢有青笑了笑，“我倒是敢教，只怕无人敢学。”
“怕什么？”步六孤步番不以为然，“那些个粗人，还敢挑三拣四？更何况你可是本汗的大阏氏，哪个敢看轻了你去？”
“茶煮好了，汗王来尝尝吧。”谢有青倒了一杯递过去，目光不经意间瞥向窗外，似乎有一道人影极快地晃过去，又在下一刻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并没有声张。
步六孤步番接过茶来，也不顾烫口，啜饮着喝下半碗，又深深呵出一口气，“热茶进肚，倒也暖和许多。”
“我再给你填些炭火。”谢有青从旁边夹起来几块炭放进炭盆，又重新整理了一下，屋内的温度再次升高，烘出的热气熏着她的脸颊，她又往步六孤步番那边看了看，后者似乎并没有得到多少缓解，看上去仍是有些冷。
“汗王可是病了？要不要叫医官过来看看？”
步六孤步番摇了摇头，“无妨，可能是这几日太过操劳，我歇一歇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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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忽然有人叩门，谢有青没有什么反应，仍在慢条斯理为步六孤步番重新倒一盏茶。
步六孤步番听到叩门声向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觉得有些奇怪，“谁在叩门？”
往常有娜卡在门外候着，有什么事情，也自会有人禀报，这只叩门却不出声的情况倒是头一回。
外面的动静并没有持续多久，谢有青将刚倒好的茶递过去，随口说道，“或许是风声。”
话音刚落，叩门声再次响起，步六孤步番警觉地瞥过去，“不是风声。”
他扬起声音，“说话。”
没有人应。
“娜卡？”
也没有娜卡的声音。
他又皱了皱眉，他的侍从，这院子里的侍卫，都是闷葫芦不成？
“我去看看吧。”谢有青说着就要起身。
“等一下。”步六孤步番示意她别动，然后他自己起身走过去，“我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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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有青是背对着门坐着，她先是感觉到风，然后有短暂的交手声，她还是没动，只慢悠悠地清洗茶具，像是在随便做些什么打发时间。
“又见面了，大汗。”这句话是合漠说的，一句话里满是怨毒。
“你我之间的事，和她无关，让你带来的人退下。”步六孤步番说。
谢有青终于转过身来，她看到合漠拿刀架在步六孤步番的脖子上，但她并没有感到意外，只慢慢站起身，手上还拿着没来得及放下去的洗好的空茶盏。
她平静地看着屋内进来的这些人，没有惊讶，也没有害怕。
“你如今已是自身难保，临到这个时候倒是会怜香惜玉。”合漠嘲弄地看着他，“没想到吧？我还活着。”
“确实没想到。”步六孤步番同样镇定道，“所以你遇刺，从头到尾都是假的。”
“我没如你的愿死在刺客手里，我该庆幸。”合漠看了一眼自己的刀，“不过你竟然处死了延术，这倒是让我惊讶。”
他“啧啧”两声，“唯一全心全意为你的人死在了你的手里，这感觉如何？”
“我劝你还是识时务些，这里都是我的人，你当真以为你会得手全身而退？”步六孤步番抬手捏住他的刀刃，小心翼翼地挪开。
“别动！”合漠猛地一抖手腕，一道血线划出。
步六孤步番抬起手，对于他身上多出的伤口不以为意，“好……我不动。”
之后又道，“她什么也不知道，你让她出去。”
合漠长长叹了口气，怜悯地看着他，“你当真以为她什么都不知道？我的大汗那……你还真是识人不清，一心为你的，你非要弄死他；一心算计你的，你却对她深信不疑。我都替你觉得可怜……”
“你什么意思？”步六孤步番沉下声。
“是你说，还是我说？”合漠挑眉看向自始至终都安静站着看戏的谢有青，问。
“有青？”步六孤步番也转头看向她，一道怪异的感觉蔓延上来，他的眼里渐渐蓄满了难以置信。
“事实如此，谁说都一样。”谢有青放下茶盏，慢慢走过来。
“你？！”步六孤步番看着她，眼里带着痛惜，“你也背叛我？”
“你我从来都不是一条线上的人，何来背叛一说？”谢有青勉强笑了笑，“你认栽吧，或许还能留下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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