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刀划过，粗糙黝黑的胳膊顿时冒出了殷红的血液，这一刀还是划得有点重，鲜血如泉水般汩汩直流，王大满不在乎地龇牙，非常英勇地挺起胸，显示自己是条好汉。
李凌威看得直皱眉，那把菜刀洗都没洗就往自己身上划，真脏……过几日王大费尽辛苦战胜了天花，结果莫名其妙死于破伤风，墓志铭上该如何写才能为这个冤死的少年留点面子不至于贻笑千古？
胡管家和一众下人将母牛死死摁住，不让它挣扎，李凌威呆立院中不动，朝王二挑挑了眉，示意他去挤脓汁，反正这种事李凌威不愿意干。
十八岁正是知事而慕少艾的年华，偷看寡妇洗澡倒也罢了，再去蹲别人家的牛棚，对一头无辜而纯洁的母牛动手动脚，在它的乳头上挤来挤去做各种猥琐的动作，这话传出去被大哥和牡丹他们知道了不知会恶心李凌威多少年。
王二无所谓，很快取了一点脓汁出来，按李凌威的吩咐，将脓汁小心而缓慢的涂抹在王大胳膊的伤口上。孙思邈一直静静的看着，花白的眉毛皱得紧紧的，不知在思索什么。
等到王二做完这一切，孙思邈沉声道：“伙子，这就完咧？”
“完了，接下来等临床反应便是。”
“临床反应？嗯，倒也贴切，会有啥反应？”孙思邈问道。
李凌威道：“四五日内，会有烧，头晕，身上长红点等反应，跟天花的症状一样，但程度很轻，而且绝不致命，四五日后症状全消，那时王大身上便有了天花抗体，这一辈子也不会染上天花了。”
孙思邈的目光露出几分兴奋：“果真如此？小伙子，人命关天的大事，你不可胡说。”
李凌威无奈地看着他：“老神仙，这是积功德的事，小子敢开玩笑吗？”
孙思邈仔细观察了一下王大的伤口，点点头：“四五日后若是这小娃娃平安无事，这事算是成功一大半了。”
“小子对结果很有信心，现在难的是牛痘的接种问题，要搜集十里八乡所有患了天花的母牛，以及劝说乡亲们接种牛痘，这些事小子可做不来，只能仰仗老神仙了。”
孙思邈仔细观察着伤口，漫不经心挥了挥手：“这些都是小事，太医署的太医令刘神威是贫道的徒弟，贫道让他上奏朝廷，请陛下下旨调用松州附近的病牛，此事动用官府的力量后，行之并不难。”
很好，李凌威放心了。他不介意解救劳苦大众，前提是别让自己太操劳。
做完了这一切，李凌威在胡家后院洗手，一遍又一遍的洗，洗得很仔细，连指甲缝都不放过，胡管家默默在身后注视着他，脸颊直抽抽，不知在心疼胡家的水还是嫌弃这小伙子的洁癖。
所有人都盯着李凌威，事情虽然做完了，但大家心里仍不踏实，毕竟一个黄口小儿说的话，可信度实在低得不可想象。
李凌威没管别人什么想法，仍低着头仔细的洗手，洗得差不多了，举起自己的双手朝着阳光开始鉴赏。
白净，嫩滑，修长，这注定是一双要财的手啊。李凌威静静看着自己的手，痴了。
所有人都在背后静静看着李凌威自恋，也痴了。
不知过了多久，李凌威终于在自恋中清醒，目光仍未离开自己的手，嘴里却道：
“王二，回去后把你家的窗门都打开，让家里空气流通，被褥枕头什么的都拆下来洗洗换换，别乱给老四用药，天花致命，但不是绝症，仍有一定的存活率，碰碰运气说不定你家老四还有救，只不过以后脸上可能会有很多麻子，更坏一点说不定会失明，痴呆，瘫痪等等，总之，尽人事听天命吧，活着比什么都好。”
李凌威说完将王二扯过来，掀起他的衣衫内面擦手，然后朝孙思邈等众人行了一礼，转身便走，孙思邈捋了捋白须，又看看李凌威，急走几步和李凌威并排而行。
“小娃子，贫道还未曾问你大名。”李凌威急忙行礼：“小子姓李，名凌威。”
“李凌威，贫道记住你了，小伙子，跟贫道仔细说说，啥叫‘抗体’？啥叫‘免疫力’？”
李凌威无语，王大被孙老神仙暂时隔离了，孙思邈放话出来，这几日要与王大同吃同睡，日夜观察他的症状，若是真如李凌威所言，此法确能预防天花，老神仙将向朝廷全力举荐推行。
王大答应了，李凌威觉得他乐观得过早了点，换了李凌威肯定不敢答应，跟一位医学痴迷者同吃同睡，更何况自己还是活体实验品，就不怕老神仙研究得太过投入，一时兴起半夜把他解剖了？
事态按李凌威计划的那样缓缓推行，李凌威感觉到这场祸及关中的瘟疫正在被自己慢慢扭转，一切都在缓慢地回到最初的轨道上。
不过有些事情还是出了李凌威的意料。
王大被孙思邈隔离，老二王二却偷偷回了家，二话不说朝爹娘的胳膊上划了一刀，爹娘大惊，待到王二将在胡家偷偷截留下来的牛痘给爹娘种上后，爹娘二话不说又把王二抽得奄奄一息，等待孙老神仙抢救。
第二天开始，王大果然开始烧，身上长出了红点，五日后，王大体温恢复正常，身上的红点也渐渐消去。
孙思邈又惊又喜，急忙开始第二阶段临床实验，征得王大同意后，将他和几位天花病人居于一室，每日同吃同喝同睡。
十日后，孙思邈向胡家借了一辆马车，又向胡家借用了一名家仆，带着他的亲笔信匆匆向松州州衙驶去。
孙思邈和李凌威留在了葛家庄，对孙老神仙的决定，李凌威表示很嫌弃？他越来越觉得这位仙风道骨的老道长很烦人，好像路边捡到了金子似的，一个劲的围着这块金子转悠，而且态度很霸道，规定他提问题时金子必须回答他，否则便是不尊老，不礼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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