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咯吱咯吱——”
马车摇摇晃晃，燕纯是被颠簸醒的，她掀开眼皮便见木制的栅栏，瘦马拖着囚车正行过山间野林。
她靠着马车休息，眼睛里已没了神采。
夜色如墨，月上中天，马车及至一处密林，押解的官差停了下来休息，生火烤了干粮，吃食时便开始议论起来。
“哎，可惜了，燕将军也算是国之栋梁，可惜，怎么就谋反了呢？”
“陛下可是天上的神钦定的陛下，燕家谋逆，恐怕是仗着家里有个女儿飞升成了仙，谁知道是个什么小神仙啊。”
“过去再风光，现在还不是落在咱们手上，咱们想打她就打她！想怎么样就怎样！”
脸上有颗大痣的官差站起身来，目光下流的翘了翘躺在马车里的虚弱的燕纯，“喂！小娘们，想吃东西么？想吃东西就学狗叫两声听听！”
他扬了扬手中的饼，燕纯神色恍惚，没抬眼看他。
“嘿！还当自己是声名赫赫的战神呢！”大痣官差抽了抽袖子，拉过腰间的鞭子便隔着囚笼抽了燕纯一鞭子。
鞭子越过栅栏抽在燕纯脸上，落下一道鞭痕，燕纯瑟缩了一下，依旧不为所动。
另一个瘦子官差连忙将大痣官差拉住，皱眉斥道：“你干嘛呢！还想不想活命了！要是在路上出个闪失，那还得了！”
大痣官差不耐烦的挣脱他，抬了抬下巴道：“不就是抽了她一鞭子么？能有多大事儿！不抽，那……”
他眼珠子一转，脸上露出猥琐的笑，眯着眼睛流氓似的打量了下燕纯，“那让哥乐呵乐呵！反正，走的时候听说她被废了武功。”
瘦子官差拉着他，“别闹了，回去休息。”
大痣官差连连点头，“好好好，不闹了。”
他摸了一下腰间，抽出一张汗巾，划过瘦子官差鼻尖，那瘦子官差刚走两步，脑子一晕，倒在了地上，感叹了一声：“还让不让人好好玩儿了！”
大痣官差抽出钥匙开了囚牢，嘿嘿笑了笑，走进燕纯，伸手拉住她纤细的腿，任意摸了摸，“啧啧，也还不错，这脸长得挺漂亮的！”
燕纯浑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身体突然发冷，使劲蹬了蹬，声音突然变得冷厉，瞪着他道：“滚开！”
从未曾惧怕过任何事物的她，此时此刻升起惶惑的恐惧，那种恐惧感让她恍然察觉自己竟那般渺小。
渺小到，此时此刻随便一个人都能欺凌她。
她再不是归澜国以一敌百，强悍无敌的战神，此时此刻，她不过是一只蝼蚁。
“还挺犟！”大痣官差直直拉过她的脚，继而将她压在身下，“今儿个让你知道谁才是爷！”
燕纯背后冒出冷意，慌乱的挣扎起来，“走开！走开！你给我滚开！”
大痣官差骤然闷哼了一声，倒在了一遍，身体从车上被拖了下去。
她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眼眶已然模糊，视线里出现那张常年淡然的脸，“沈唯卿，沈唯卿……”
身体被拉了起来，落在温热的怀抱中，她似轰然崩溃，靠在他胸膛上哭了起来，低低唤着他的名字。
“别怕，我来了。”沈唯卿抱着他，瞥了一眼地上的官差，递了个眼色给墨展。
待被沈唯卿抱下囚车，燕纯抬眸才发现身着一袭玄衣的宁维玉站在旁边，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你和他们……”
“我来救你，碰到沈军师，”宁维玉脸色有些难看，吸了口气道：“不说了，速速离开这里，去尧国吧。”
因早先便筹备好，此间带来的高手不少，一路上便显得畅行无阻。
燕纯受了重伤，武功尽废，恢复起来颇为缓慢，除却那日在囚车里崩溃哭过后便持续沉默。
宁维玉留下在马车内照顾她，与她说话，她似是在听，又似精神恍惚，根本没听下去。
“九姐，你别这样，”宁维玉抱着她，见她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眼眶又要泛红，“你活下来，丞相定当是高兴的，这见鬼的归澜国不要我们了，我们也不要它了，让他自生自灭去吧。”
燕纯看着她眉飞色舞的脸，“不后悔么？”
一旦离开归澜国，与她一道，便是浪迹天涯，生死未卜。
“我也不回归澜国了，游信是个混蛋，也不是个好人，要我嫁给他，做八辈子的梦吧！”宁维玉絮絮叨叨，难看的笑了：“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恶心死我了。我当初从军，是你说女子也可为国效力，女子也能志在四方。”
燕纯眼神松动，抬眸看她，恍惚的神色中仿佛有一丝光，可眼眶又渐渐红了。
“沈唯卿虽也不是个好人，但好歹出手相救。去了尧国，咱们就在哪里，再也不回来了。”宁维玉理了理她的鬓发，“以后我照顾你，你别怕。”
“你，”燕纯看着她，目光沉沉，缓缓道：“不值得。”
“没有不值得！”宁维玉差点儿快哭出来，“我怎么回去，你救了我多少次，我怎么能回去，我若回去，迟早有一天也跟你一个下场。”
燕纯嘴唇动了动，垂眸道：“好。”
约莫行了半月，尧国京都河洛城便巍然屹立，以一种千年古城，埋藏着深深韵味的方式呈现，爬山虎绿油油的将半片城墙包围。
早有眺望等待故人归的姑娘兴冲冲的从城楼上提着裙子跑下来，后面跟着两列丫鬟。
“雍王哥哥！你终于回来了！妙言等你等得好辛苦啊！”毕妙言笑意盈盈，声音隐隐带着几分撒娇味儿。
沈唯卿骑着高头大马，垂眸睨了她一眼，并不说话，径直入了河洛城。
毕妙言见他不搭理，脸上笑得有些僵硬，转而冲驾着马车的墨展打了个招呼，“墨展，好久不见！”
余光偷偷瞥了一眼旁边坐着一袭玄衣的姑娘，暗叹颇有两分姿色。
“毕小姐，别来无恙。”墨展微微颔首，驾着马车进了城。
宁维玉换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一股胭脂粉味儿呛得她难受，不耐烦问：“这谁啊？”
“礼部尚书之女，毕妙言，算起来勉强算是雍王殿下的表亲，最喜欢跟在雍王殿下身后，可是爱惨了我家王爷。”墨展转头望了一眼被车帘挡住的燕纯，几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宁维玉“哦”了一声，兴趣缺缺，忍不住揶揄道：“你们尧国高门贵女，都这么热情么？”
墨展干咳了一声，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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