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张法明深深满脸的苦涩和玩味，深深地吸干手里的烟，摇了摇头，“你们不应该这样做。你们会毁了他的人生。”
杨成洲也在抽着烟，叹气一声：
“为了打击犯罪，那就必须付出代价。”
“斗争，就会有所牺牲，这是不得不面对的事情。”
张法明却说：
“我建议你们把我所有势力都铲掉，我不建议让朱光正来取代我。”
“我手头上的东西，我最了解。”
“朱光正还年轻，而且心性不稳，镇不住场子，会搞砸的。”
杨成洲却固执己见，说：
“我们让朱光正取代你的位置，并不是想让他去经营你的场子，而是想让他有一个更有说服力的身份去接触黑先生。”
“所以，他镇不镇得住场子，其实无关紧要。”
“我们只需要走个流程给黑先生看，明白我的意思吗？”
张法明眉头皱起，陷入沉思。
“能再给我一支烟吗？”
杨成洲拿出烟，又给他点了一支。
张法明吞云吐雾，思索良久，抽完烟之后，这才苦笑一下，说：
“你们已经制定好了计划是吧？”
“嗯，是的。”杨成洲回道。
“这么说来，其实我的反对是无效的。”
杨成洲如实说：“确实如此。”
张法明唯有叹气：“好吧好吧，那我尽量帮一帮朱光正吧。”
杨成洲嘴角一翘，笑了出来，“你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然后又问：“对了，刚才你对你的两个孩子说，你老婆去了很远的地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法明一愣，想了一下，觉得已经没必要隐瞒下去，便说道：
“我和我老婆早离婚了，她后来跟了一个别的男人，那男人脾气不好，一下子没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就把她给杀了，后来我亲自去把那个男的弄死了。”
杨成洲一愣，面露意外，“还有这样的事？”
张法明呵呵一笑：“还有更多你们不知道的事情呢。”
“既然我已经选择了招供，那我就没打算从监狱里面走出去，很多事情和你们坦白已经无所谓。”
“我弄死的人，可不单单那个杀了我前妻的男人，还有其他好几个。”
杨成洲眉头皱起，问：
“李玉池的死，是不是你背后指使的？”
张法明坦诚：“没错，是我。”
“陈志峰受过我的恩惠，以前他老婆得了大病，是我暗中出钱救了他老婆的，他为了报恩，就帮我去做了这一件事。”
杨成洲又问：“周文深的死，是不是和你也有关？”
张法明点头：
“我杀的。”
杨成洲眉头皱成了“川”字形，问道：
“你是个律师，对法律条文再清楚不过，为什么还要知法犯法，而且还触犯如此严重的法律法规？”
张法明就说：
“我至始至终认为，法律只不过是一种工具，这工具是用来维护某些人的利益的而已。”
“当普通人触犯了法律，普通人没了。当某些权贵之人触犯了法律，法律没了。正是因为我是一个律师，我见过太多这样的事情，所以我对法律已经没了多少敬畏，如今这个大环境之下，法律是‘以人为本’的，而不是‘以法为本’的，只要人没塌，法就奈何不了人，要是人塌了，没触碰红线，法也会找上门。这或许就是我去做那些事情的原因吧。”
说到这里，张法明长叹一声：
“我不知道我这看法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
“若根据结果反推，或许是错误的吧。”
“可这社会上，却还在不断演绎着各种光怪陆离、荒谬怪诞的事情，而这些事情，都在拼了命地证明，在我们这个讲人情、讲关系的社会，‘人本位’一件多么正确，多么有利于自身利益的事情。而法，早已演变成‘人本位’的工具。”
杨成洲听了这话，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因为这世界上的歪风邪气，实在太多。
他作为体制内的一员，也见识过不少这样的事情。
若不是最近几年上面极力推进反腐扫黑行动，这样的歪风邪气，或许会更加盛行。
张法明又说：
“是这个社会，这个大环境，教导着我，让我失去了对法律的敬畏，让我想要凌驾于法律之上，妄想把法律当做工具。”
“坦白地说，我到现在依旧不觉得我是错误的，我错就错在，没有强有力的靠山，没有足够大的后台。”
“我错就错在，面对亲情的时候，竟然不能冷酷到底，心怀一丝温情，成了我最大的软肋。”
说到这里，张法明突然岔开话题，说道：
“我可以帮你们把朱光正推到我原来的位置上，并且在背后指点他，让他做得很好，不过你们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杨成洲问。
张法明就说：
“我要我的两个孩子，能够受到良好的教育，让他们进羊城最好的公立学校读书。”
杨成洲眉头微微一皱，这个要求，涉及到教育公平，他恐怕很难做到。
张法明一下子就看穿了他的心思，于是一笑，说：
“其实只要有钱，就能通过某些间接的方式，把自己的子女送入最好的学校，比如花大量的钱买学区房，合法合情，而且国家还倡导。”
“学区房政策，看似公平，实则最大的不公平，只会导致阶级固化越来越严重，等到了一定程度之后，根就会开始糜烂，到那时候，坍塌也就不远了。”
“不过人人都想往上爬，人人都想享受最好的，所以不会有人质疑这一条通道，我也不会去质疑，我只希望杨队长你，能够从我那一大堆产业里头，抽出那么一些钱财来，帮我运作一下，把我子女都送入公立学校，如果你也想自己的子女享受更好的教育的话，我并不介意你从我那一大堆产业里头，刮几层油水到自己手头上。”
张法明似笑非笑，盯着杨成洲。
有那么一秒钟，杨成洲确实心动了。
这里面的可操作空间实在太大。
张法明隐形的产业多不胜数，从中拿出那么一小块蛋糕，根本就没法让人能够察觉得到。
再看看他现在手头上抽着的烟。
呵呵，大前门。
这种强烈的反差和对比，能够逼疯一个人。
只是，在那一瞬过后，他却稳固了本心，抗拒了诱惑。
他义正言辞道：
“我只能说，我会尽最大的努力，让你的子女享受到尽量好的教育，但是我不能确保，能让他们上最好的学校。”
“至于你说的那些话，我希望你以后别在我面前提起。”
“你仔细想想吧，我现在四十八岁了，如果我真是你可以说动的那种人，我现在还用抽大前门吗？”
说着，杨成洲将烟头往地上一扔，一脚揉灭。
“明天我会带朱光正来和你沟通，希望到时候你能配合。”
说完，转身就离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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