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琉璃瓦碧，红墙高耸，饶是活了两世的沈嫣儿见了皇城也难免生出一些浩然之气。
一路上跟着离月姑娘穿过一座座华贵无比的宫殿，沈嫣儿觉得有些晕乎乎的。
偌大的皇城，宫人们做事依然井然有序，过路时她们全垂着头，很有规矩的模样。
很快到了一处，离月停下了脚步。
沈嫣儿不着痕迹地望了望，只见金碧辉煌的宫房十分地阔气，彩绘的雕画更是夺目。
牌匾上书几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凤鸣殿。
嗯，龙飞凤舞，笔法考练。
都说字如其人，民间都传当今的女帝四岁能文，少年时便亲征蛮夷，大获民心。
今日看今上写的这字，遒劲有力，暗藏锋芒，果然是天子之相。
沈嫣儿默默在心底给这三个字做了点评，又对这个素未谋面的女帝有了几分肃然起敬。
就在这时，离月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神游天外。
“就是这儿了，沈姑娘，既是帝上召见，奴便不进去了。”
离月姑娘的声音不高不低，温和得恰到好处，使人听起来很舒服。
沈嫣儿亦对她报之一笑。
凤鸣殿外，侍卫林立，门口的宫人身姿挺拔，目不斜视。
离月不卑不亢地向门前的宫人福了个身。
“沈姑娘来了，烦请通传一声。”
说完，她便垂首等在殿外，使沈嫣儿自去会见女帝。
因是女帝早定下的旨意，两位宫人一位前去通报，另一位则撩起帘子，请沈嫣儿进门。
沈嫣儿冲那人友善地笑了笑。
“多谢。”
殿中陈设书架屏风，珠帘影影绰绰的。
女帝先前听了宫人的通传，却并没有对沈嫣儿的到来予以过多的表示，而是继续伏案，批改着折子，时不时地端起手边的茶盏饮一口。
沈嫣儿随着那引路的宫人来到殿内，一眼便发觉了珠帘之后的人。
一身凤纹朝服未来得及换下来，珠冕遮掩着尊容，只是低头处理着手中的奏折。
女帝勤政清明，处理政务孜孜不倦，是位好帝上。
沈嫣儿恭恭敬敬地朝上头的人行礼:“沈大学士之女沈嫣儿，拜见帝上。”
行礼完毕，女帝未曾开口，她也就只能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也不动。
再看那人，虽未说什么，但通身都散发着威严逼人的天家气派。
见她来了，也只是头也不抬地继续批改着奏折。
这些个上位者个个心里的肠子迂回百转，叫谁也摸不透她心底在想什么。
沈嫣儿无奈地想。
既来之，则安之，她面色不变，依然规规矩矩地跪在光滑的青石砖面上。
两人都不发一眼，偌大的宫殿里只有女帝在奏折上写下批注的声音。
噢，还有沈嫣儿鼻尖萦绕的墨香。
今上不喜熏香，以为是颓靡作态。
却是个为国为民的明君，饱读诗书，身上功夫却高深莫测，敬文尚武。
不知道过了多久，女帝身边的茶水换了三四轮，一个听不出喜怒的声音才在上方响起。
“你可知，我叫你来是所为何事?”
淡淡的声音，带着天家人与生俱来的威压和气魄。
让人的呼吸都变得不自觉费力了些。
自己这些时日做的大事，在外人看来惊世骇俗了些的，也就是书店的事吧。
沈嫣儿深呼吸了一轮，再次开口时，声音是从容的悦耳的。
“读书人求知若渴，贫寒的学子却苦于无书可读，民女开设这个书店，一是为了使天下寒士俱欢颜，二是也存了私心，先把沈家的名声宣扬出去。”
好一个“天下寒士俱欢颜”!
女帝听着下头清清爽爽的声音，心头大动。
她虽然深居宫内，在外面的眼线也是有些用处的。
听闻这沈家姑娘医术过人，眼界超乎常人，如今看来，果然传言非虚。
她对沈嫣儿的辩白不置可否:“我膝下并无出类拔萃之辈。坊间传闻，沈家姑娘有龙章凤姿，怕是有替朕绵延河山的心思?”
声音淡淡的，却把沈嫣儿吓了一跳。
这说的是她觊觎女帝的位子?
她连忙摇头，结结实实在地上磕了个头才道:“实不相瞒，民女尚有尘缘未了，前些日子得了一幅画像，便想着一定要找到那画中人，然后就隐居避世……”
还没等沈嫣儿把话说完，女帝那边就传来一拍书案的声音。
“你有如此才华，却要甘心去做那山中隐士，是不愿意为我朝尽力?”
声音中甚至带了几分愠怒。
沈嫣儿就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
只是……为何她表明了心思，帝上为何如此震怒?
沈嫣儿百思不得其解，女帝那方又开口了。
“你不必推诿，我朝推崇贤者居上，这女帝的位子，你想要，朕可以给你机会!”
原来是误会了!
沈嫣儿了然，语气不免上扬了几分:“帝上误会了，民女蒲柳之姿，不敢肖想帝位。了却心愿，隐居山中，就是民女最大的心愿了。”
这女帝的位置，多少还求之不得，为何这区区官宦之女却从不把它放在心上?
“我的龙椅，这世上多少人趋之若鹜，求之不得，如今朕愿意给你机会，你却推辞?”
女帝毫不犹豫地呵斥沈嫣儿，声音中带着三分压迫，七分不悦。
若真是心中所想，那有些可惜，不过也算得上是个真性情的。
若是惺惺作态，欲拒还迎，那这沈家姑娘便是浪得虚名了。
饶是顶着巨大的压力，沈嫣儿清脆的声音依然隔着帘子传到了女帝的耳中。
“民女不敢有半分心思。此生此世，随心所欲足以，何必争名逐利，平白耽误了自己呢?请帝上不要再这样说了!”
竟是想也不想直截了当地驳回了她的提议!
自己是九五至尊，碍于身份，从来没有人敢正面驳斥、反对自己的话，这个沈家的女儿，她竟敢如此说话!
珠帘那头的人龙颜大怒，拂袖道:“离月，把沈姑娘送出宫去!我不想再看到她!”
说罢，女帝便拉了屏风，扬长而去，脚步声越来越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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