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哨官见了这情形，喊了一声。三个家伙全给抓了起来，拖到了院子里的马厩跟前。三个人里边,有一个长相难看的麻子脸，一个劲地乱动，不让绑，还破口大骂，嚷嚷说不该为了一个娘们就把他抓起来，另外两个家伙都在求饶。”
“不一会，周把总（周虎）就来了，脸上气得通红，眼睛瞪得跟老虎一样凶，也不说话，让人把他们绑在马厩柱子上，拿了鞭子就是一顿狠抽，那惨叫声，现在想起来还瘆人。”
“以后的事，大家都知道了，第二天就在兵前正了法。他们是在旅顺那里加入咱们队伍的，事后费了一番功夫去查，才知道他们早先跟着土匪干过，都是些坏蛋.”
“咱们队伍里不比从前，混进了一些败类，招人的时候不管怎么查问，人总是很难一下看得透。面上看，他们是咱们这边的，可这些家伙是害群之马。我看到了这事，心里不痛快，直到现在都忘不了。”他说完，就把杯子里的茶水一饮而尽，然后出了口气。
叶风暗暗点头，经过兵营生活的锤炼，少年们渐渐地成熟起来，比如原先有些文弱寡言的何秉坤，也敢放开胸怀，在大家面前来个长篇大论了。或许，以后这里面也会出些得力的干才吧？
看看差不多了，又把话题导向另外的方面。
“大家说得都不错，要当好汉，当英雄。这好汉还好，只要是个爷们，有胆色，有功夫，上了阵不慌张，能对面厮杀，那就是好汉。英雄的层次又高些。”
“可是这世上英雄好汉这么多，真正史书上立传、载入的才多少？还是要看建立的功业。咱们既是从兵，这功业就从马上来了，就要打胜仗。”
“要打胜仗，可是不简单。就拿先头说的头一次出塞来说，霍骠姚他们那八百人，是如何深入敌境的？——如何挑出值得信赖的向导？如何混过敌人的巡哨？如何辨认地理，把握方向？碰见小股敌人怎么办？凑巧碰上大股敌人怎么办？”
“如何寻找到对方的营地的？如何调查对方的设防情况？敌人首脑是谁？营帐设在哪处？敌人人数比自己多，该不该打？决心动手后，是该白天就干，还是等到晚上？是全部投入攻击，还是分出部分人马在外围截杀漏网之鱼？分几路杀入？”
“得手后，该怎么撤回去？是走原路，还是走新路，还是又深入一段，绕个圈子回去？这下子在敌人窝里捅了马蜂，连单于的祖父辈籍若侯产都杀了，敌人肯定下力气地追踪搜寻，一路上又如何应付？”
“这来回数百里的路程，该怎么选宿营地？晚上怎么治安戒？去哪里取水？怎么生火做饭而不引人注意？草原的环境和咱们江南不一样，也和辽东不一样，是怎么个不一样法？不摸透这些，霍骠姚肯定是打不出这些神仙仗的。”
“咱们跟着也走了这许多天了，巡逻也干过，塘马也干过，扎营的活更是没少做，虽没象旅顺那晚上的弟兄们般见了血，也该有些心得，现在都说说吧！”
少年们果然被引出了兴趣，又积极地讨论起来。
夜渐渐深了，房间里的灯光还亮着，火苗静静燃烧着，时不时摇曳一下。灯下，叶风摊开日记，时而思虑一下，时而提笔疾书。
“快到辽阳了，这一个多月的行程，就要结束了。我们经历了许多的困难，但终于完成了从各方面都堪称壮举的这一行动。坦率地说，有好几次，我都感觉要完蛋了，这样臃肿的队伍，在赶赴辽阳的途中就会自行垮掉。”
“尽管出发时已有三千多头牲口，但随着队伍的不断扩大，和役使的损耗，完全不够用。官路附近一二十里以内的村子，其原有的牲畜要么被征发了，要么被逃难的百姓带走了，一路上遇到的村庄，存有的牲畜数量都很少，有的一头也没有。不管是征发还是随行，都意味着大量的损失——被征发了的自然不会还回来，而路边所看到的牲畜骨骸，已经清楚地表明了它们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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